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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结束后,人群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议论声却如同蜂群,嗡嗡地追随着叶秋的身影。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洞府,而是脚步一转,绕向了传功堂后方那片幽静的竹林。
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是这问道峰唯一的私语。阳光透过密集的竹叶缝隙,筛下斑驳陆离的光点,在地上跳跃不定。他寻了处表面被磨得光滑的石凳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枚青玉令牌,放在掌心细细摩挲。令牌触手生凉,上面那个“道”字,笔画苍劲,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十岁……”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冰凉的玉质表面,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对前世的追忆,有对今生的审视,更有对未来的思量。前世九十载,他埋首故纸堆,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某个道纹符阵的推演卡壳。而今,年仅十岁,却要开始直面派系倾轧,人心鬼蜮。这顶“道子候选”的帽子,好看,却也太沉。
“叶师弟……哦,瞧我这记性,现在该正式称一声‘叶道子’了。”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嗓音,自身后的竹影间响起。
叶秋没有回头,将令牌收回怀中,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柳师姐,你就别打趣我了。不过是个‘候选’,名头听着唬人,称呼还是照旧吧。”
柳如霜抱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长剑,从一丛翠竹后转出。她身姿挺拔,面容清丽,眼神一如往常般冷静,此刻嘴角却微微上扬着一个极小的弧度。“宗门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可不会只当这是个普通的‘候选’。”她走到叶秋身边,与他并肩望着竹林深处那明暗交错的光影,“你今日应对得极好,那番关于‘责任’的言论,比许多活了几十年、自以为是的家伙,更显沉稳通透。”
“不过是把心里想过很多遍的话,照本宣科说出来而已。”叶秋摇摇头,岔开了话题,“师姐特意寻来,是有什么事吗?”
柳如霜脸上的那一丝笑意敛去,语气多了几分凝重:“刑律堂那边,今日安静得有些反常。赵长老虽被暂时软禁,但他那一系的弟子,尤其是他那个侄子赵干,今天看你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仪式上我留意到他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白了。”
叶秋点点头,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刑律长老因他之事倒台,其派系势力大受打击,利益受损严重。如今他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没事,反而被捧上了道子候选的高位,这无异于在那些人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盐。他们若毫无反应,那才叫奇怪。
“跳梁小丑,无能狂怒罢了,暂时不足为虑。”叶秋语气平淡,像是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倒是天机阁那边,王道长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柳如霜微微蹙眉:“星算子叛逃之后,天机阁安插在宗内的其他眼线似乎都沉寂了下去,动作更加隐蔽。但王师兄判断,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你如今成了道子候选,目标更大,犹如暗夜中的明灯,需更加小心谨慎。‘变数’之名,在他们看来,要么引导,要么清除。”
“我知道。”叶秋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竹影,望向那片被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蓝天,“他们想拨动命运的弦,而我……也想看看,这天机阁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又是谁,在执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带着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竹林的宁静,由远及近。
“叶师兄!叶师兄!不好了!”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满是汗水,混合着兴奋与惶恐,“赵……赵干师兄他们,带着好几个人,在传功堂前面的广场上,拦住了林风师兄和石坚师兄!说……说要公开挑战,试试咱们秋叶盟的斤两,看看有没有资格追随……追随道子!”
柳如霜眉头一蹙,搭在剑柄上的手瞬间握紧,指节泛白,周身气息微微一寒。
叶秋却抬起手,虚虚地拦了她一下,脸上依旧不见喜怒,只是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了然。该来的,终究会来,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他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
“走吧,师姐,我们去看看。”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既然戴上了这顶帽子,总得让人看看,这帽子底下,是不是真的空无一物。”
说罢,他迈步向前,小小的身影在婆娑的竹影中显得格外挺直。一缕阳光恰好穿过竹叶的缝隙,落在他瘦削的肩头,那枚刚刚收入怀中的青玉令牌,在衣襟的遮掩下,透出一抹微冷的、不容忽视的光晕。
道子之名,今日始立。
而真正的风波,已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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