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并未戴着手套的左手(右手依旧习惯性地隐藏在口袋或身后),掌心朝上,空无一物。这个动作不带威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询问和展示。
好啦鱿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反应。它预想中的呵斥、抓捕或是攻击都没有出现。眼前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奇怪,冰冷,深邃,带着一种让它本能感到亲近却又畏惧的黑暗,但那黑暗之中,却没有指向它的恶意。
它犹豫了一下,原本准备立刻逃窜的动作停滞了。它歪着头,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与好奇,紧紧盯着X,似乎在努力解读这个沉默人类的意图。它的触手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月光如水,流淌在一人一宝可梦之间,在寂静的甲板上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海风依旧,吹拂着X的衣角与好啦鱿的触须。远处引擎的轰鸣和海浪的低语构成了恒定的背景音。
在这片诡异的宁静对峙中,X的脑海中,信息面板无声地浮现出他刻意聚焦后看到的资料:
【好啦鱿】
【属性:恶 / 超能力】
【资质:道馆级】
【实力:中级 (25级)】
【特性:唱反调】
【性别:雄】
【性格:调皮】
【掌握招式:催眠术、幻象光线、恶意追击、信号光线、黑夜魔影】
【状态:健康,因恶作剧被打断而略显气恼,对眼前的人类感到强烈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源于同源的黑暗气息),长期孤独】
道馆级的资质,中级的实力,以及……调皮的性格和孤独的状态。面板上的信息印证了X的观察。这是一只天赋不俗,却因为天性(调皮)而可能不被主流训练家认可,进而选择用恶作剧来排遣孤独的宝可梦。它那恶与超能力的双重属性,以及催眠术、幻象光线等技能,完美地解释了船上发生的那些灵异事件。
“你……” X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在海风中几乎微不可闻,“……很孤独吗?”
他没有质问恶作剧,没有表达收服的欲望,只是抛出了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
好啦鱿的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它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但它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句话语中所承载的情绪——那不是同情,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感同身受的理解。
它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困惑,以及一丝……被看穿后的无措。它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如同气泡破裂般的鸣叫,一条触手下意识地指向那个被它捉弄的水手,又迅速缩回,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X的目光扫过那只被系住的鞋,又回到好啦鱿身上。“用这种方式吸引注意,只会让你更加远离他们。”他陈述着,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黑暗,可以用来隐藏,也可以用来……共鸣。”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后续的动作,没有拿出精灵球,也没有试图靠近。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好啦鱿一眼,仿佛要将这个在月光下起舞的暗夜精灵的模样刻入脑海。然后,他缓缓收回目光,转过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迈开步伐,朝着通往客舱的走廊走去。
他将自己的背影,毫无防备地暴露给了那只拥有超能力、可以轻易施展催眠术的宝可梦。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信任的信号,亦或是一个考验。
索罗亚在X的肩头回头,红色瞳孔与好啦鱿对视了一眼,轻轻叫了一声,似乎在道别,也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好啦鱿悬浮在原地,触手僵直,呆呆地看着那个融入走廊阴影的瘦削背影。它预想中的所有发展都没有发生。没有战斗,没有抓捕,甚至没有一句责备。只有一句戳中它心事的问话,一番难以理解却让它心绪不宁的话语,和一个充满莫名信任的离开。
海上的夜雾似乎更浓了。月光被进一步稀释,甲板上重归朦胧。那只被系住鞋带的水手在躺椅上咕哝着翻了个身,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好啦鱿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灵活无比的触手,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它那用于恶作剧、用于自我保护、用于排遣孤独的力量,在那个奇怪的人类口中,似乎有了另一种它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共鸣……” 它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却记住了那个人类离开时,周身萦绕的、与它同源却又更加深邃浩瀚的黑暗气息。
它在原地停留了许久,直到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才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沉入更深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甲板上恢复了彻底的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根被精心系好的鞋带,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微弱的恶系能量涟漪,证明着今夜曾有一位暗夜的舞者,与一位行走于暗夜的同路人,进行过一场无声的交流。
而X,在回到自己狭窄却安全的舱室后,抚摸着索罗亚柔软的毛发,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并未入睡,而是在脑海中开始重新评估船上局势,并将“好啦鱿”的存在,纳入了后续计划的考量之中。这趟航程,似乎变得比预想中更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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