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太子能迅速从情绪中抽身,关注具体军务,此乃明君之兆。“殿下所虑极是。臣有三策供吕将军参详:其一,剿抚并用,分化瓦解。俚獠诸部并非铁板一块,对梁龙未必心服。可广布细作,重金收买其内部头人,许以官职厚利,使其倒戈或作壁上观。对真心归附者,可赦其前罪,赐予盐铁布帛,编户齐民。其二,因粮于敌,速战速决。大军深入,粮道漫长易遭袭扰。可精选锐卒,直捣梁龙巢穴,破其根本,夺其粮秣以资军用。其三,善用水师,控扼海道。我楼船之利,叛军难挡。当以水师封锁海岸,断其外逃之路,亦可运兵奇袭其后方,使其首尾难顾。”
孙登听得连连点头:“少傅之策,老成谋国。登即刻修书吕将军,附上少傅方略。”他转向顾雍,“太傅,南征耗费巨大,国库调度,地方协理,尚需您老坐镇把关。”
顾雍颔首:“老臣责无旁贷。殿下宽心。”
君臣三人,在这弥漫着檀香与沉重责任的殿宇内,开始为千里之外的南征,落下一枚枚坚实的棋子。
而在建业城普通百姓的眼中,王宫的惊变不过是一场遥远的谈资。城南喧嚣的西市,依旧人声鼎沸。一个卖炭翁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在青石板路上艰难前行,车上的黑炭与他布满尘灰的脸几乎融为一体。他停在铁匠铺前,用袖子擦了把汗,嘶哑着嗓子问:“张铁头,给俺的锄头加个铁箍,要几钱?”
赤膊的铁匠张铁头正抡着大锤,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条,火星四溅。他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吼:“加箍?老孙头,有那闲钱不如买把新的!旧的就对付着用吧!新锄头?嘿,等着吧!官仓放出的生铁料子,价比去年翻了一倍还多!都紧着给南征大军打刀枪铠甲去了!听说交州那边的蛮子闹得凶,要派大兵去剿哩!咱们老百姓的锄头镰刀?且等着吧!”
卖炭翁老孙头闻言,脸上沟壑般的皱纹更深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他默默地从怀里摸出几个磨得发亮的铜钱,数了又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推起沉重的炭车,蹒跚地走向下一个可能买不起炭的顾客。战争的阴云,无论是北方的魏蜀,还是南方的交州,最终化为沉重的赋税和飞涨的铁价,无声地压在每一个升斗小民的肩头。
城东的太学内,琅琅的读书声依旧。年轻的学子们沉浸在经史子集的海洋中,暂时忘却了宫闱的血腥与远方的烽火。只有少数敏锐者,从师长们凝重低语的只言片语和近期官府频繁征调民夫转运粮草的迹象中,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他们或许还不知道交州在哪里,梁龙是谁,但“南征”二字,已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对未知远方的想象与一丝隐隐的忧惧。
建业的秋夜,华灯初上,秦淮河上画舫流彩,丝竹隐隐,一派歌舞升平。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权力的暗流、征伐的号角、细作的阴影、小民的叹息,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座帝王之都。鲁王孙虑的血,尚未完全干涸;南海之滨的战鼓,已然在千里之外隐隐擂响。惊涛,正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汹涌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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