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张牛儿猝不及防,肩头剧痛,嚎叫出声。凶性被彻底点燃,他狂吼着扑上,两人顿时扭作一团,尘土与血点齐飞,场面混乱不堪。
恰在此时,巡城都尉王猛带着数名如狼似虎的差役,拨开人群,闻讯赶来。王猛年约四旬,面色沉郁,目光扫过扭打的二人,尤其看到李老四手中还紧握着沾血的砖块,张牛儿肩头衣衫破裂渗血,脸上也挂了彩,心中便有了计较。他按着腰刀,声音冰冷,带着惯常的不耐烦与威压:“大胆刁民!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当街斗殴,搅扰治安,败坏市容!来人,一并拿下!各杖三十,枷号三日,悬于市口示众!以儆效尤!”
衙役们轰然应诺,铁链哗啦作响,便要上前锁拿。
“且慢!”
一声清喝,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现场的混乱与嘈杂。人群如潮水分开,刘禅排众而出。青衫布履,难掩其沉稳气度。黄皓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差役。
王猛斜睨来人,见其衣着普通,只当是哪个不识趣的书生或商贾,心中更添不耐,厉声道:“汝乃何人?胆敢阻挠官府执法?莫非是其同党?!”
刘禅并不理会他的呵斥,目光如寒潭之水,缓缓扫过委顿于地、血污满面的李老四,又看向犹自喘着粗气、一脸凶悍不服的张牛儿,最后定格在王猛脸上,声音清朗,字字如珠落玉盘,却带着千钧之力:
“都尉大人,此案,恐非‘互殴’二字可蔽其是非!”
王猛一怔,被对方气势所慑,又见其身后小仆虽年少,眼神却异常沉稳机警,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语气稍缓:“哦?你有何高见?难道本官亲眼所见有假?二人厮打一处,皆持凶器(指砖),皆负其伤,不是互殴是何?”
刘禅上前一步,指着张牛儿:“此人,恃强凌弱,先行凶暴,无理讹诈在先!”又指向李老四,“此人,退无可退,含愤自卫于后!是非曲直,一目了然!若官府不辨首从,不分因果,只图省事,一概以‘互殴’严惩,此判法之害,都尉可知?”
王猛皱眉,强辩道:“法度如此!凡当街斗殴者,皆以扰乱治安论处!岂容细究谁先动手?若人人皆言自卫,岂非天下大乱?”
“好一个‘法度如此’!好一个‘岂容细究’!”刘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不仅是对王猛,更是对在场所有噤若寒蝉的百姓,“此判法,看似快刀斩乱麻,实则遗祸无穷!其害有三!”
他环视四周,目光灼灼:
“其一,寒良善之心!如李老四者,本为受害,忍无可忍方奋起自保,官府不问情由,一并严惩,令其身受皮肉之苦、枷锁之辱,更蒙不白之冤!长此以往,良善遇暴,是忍气吞声任其欺凌?还是奋起反抗同遭重罚?进退皆死路!心寒齿冷,何人还敢存卫护自身、家人、财产之念?此乃自断手足,自毁长城!”
人群中,几个曾吃过类似苦头的商贩、苦力,眼中已泛起泪光,拳头紧握,无声地共鸣着。
“其二,壮凶顽之胆!”刘禅目光如电,射向脸色微变的张牛儿,“如张牛儿之流,仗势欺人,横行市井,本为祸端之源。官府‘互殴’之判,于彼而言,无非是些许皮肉之苦,枷号几日,权当歇息!其凶焰非但不受惩戒,反因‘互殴’二字,模糊了其肇始之罪,使其逃脱应有之重责!更有甚者,彼等视此判法为护身符,愈发肆无忌惮!为何?因其深知,只要逼得对方还手,则官府必判‘互殴’,对方同样受罚!彼等凶徒,岂非立于不败之地?此判法,实为豺狼之伥鬼,助纣为虐之渊薮!”
这番剖析,如利刃剥开画皮,直指核心。围观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惊呼和赞同的低语。张牛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闪烁,不敢与刘禅对视。
“其三,毁法度之基,失民心之望!”刘禅的声音带着沉痛,也带着凛然正气,“法者,国之重器,民之所依。贵在明辨是非,惩恶扬善!‘互殴’之判,不分首从,不究因果,实为惰政塞责,和稀泥之举!此判一行,是非混淆,曲直颠倒!百姓见官府如此颟顸,遇不平事,是报官?报官结果亦是‘互殴’同罚!不如不报!是反抗?反抗亦是‘互殴’同罪!不如不抗!最终,百姓畏官如虎,见暴不敢言,遇恶不敢抗,只能默默忍受,或私下寻仇,以暴制暴!民风由此败坏,戾气由此滋生,法度威严扫地,朝廷威信何存?!此非保境安民,实乃纵容豺狼,自毁根基,乃祸乱之阶也!”
字字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整条街市,陷入一片死寂。那些曾因类似判罚而含冤负屈、忍气吞声的小民,此刻眼中积压的委屈如同找到宣泄的出口,化作滚烫的泪水。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光,在他们眼底艰难地燃起。王猛脸色煞白,额角冷汗涔涔而下。他并非全然糊涂,只是积习难改,惰性使然。此刻被这“青衫人”条分缕析,将“互殴”判法之弊揭露得体无完肤,更隐隐感到对方身份非同小可。尤其是他身后那小仆,悄然上前半步,袖中露出半块非金非玉、却刻有螭龙纹样的腰牌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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