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倒台的风波,在京城喧嚣了几日后,渐渐趋于平静。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终有散尽时。然而,这场风波带来的影响,却远未结束。
这日,宫中设宴,名为赏菊,实则也是皇帝借着机会,对近期之事做一个非正式的定调,安抚臣心,也彰显天家对祁王府的恩宠与维护。
祁王府的马车抵达宫门时,夕阳的余晖正为朱红宫墙镀上一层金边。萧夜珩先下了马车,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亲王常服,金线绣着暗纹蟠龙,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身形挺拔如松。他并未立即前行,而是转身,向马车内伸出了手。
一只素白纤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掌心。紧接着,陆晚吟弯腰从马车中探出身来。她今日穿着王妃规制的宫装,绯色罗裙曳地,裙裾上用银线密密绣着缠枝莲纹,典雅华贵。乌发绾成凌云髻,簪着皇帝新赏的珊瑚头面,流苏轻摇,映得她眉眼如画,气度从容。
这是自通敌风波后,夫妻二人首次一同在正式场合公开露面。宫门处来往的官员勋贵及其家眷们,目光或明或暗地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萧夜珩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牵着她一步步走下马车。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本该如此。陆晚吟能感受到无数道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有好奇,有探究,或许还有残留的些许质疑。她微微吸了口气,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动。
萧夜珩立刻察觉,侧头看她,声音低沉只有两人可闻:“无需在意。”
陆晚吟抬眸,对上他沉静的目光,心中那点微澜瞬间平复。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坦然步入宫门。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不曾弄疼她分毫。这无声的支持,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宴设御花园澄瑞亭畔,秋菊怒放,姹紫嫣红。帝后尚未驾临,席间已是觥筹交错,笑语喧阗。然而当萧夜珩牵着陆晚吟出现时,现场有过一瞬微妙的寂静。
几乎所有目光都汇聚过来。落在萧夜珩依旧略显苍白但威严不减的脸上,更多的是落在他身边那个曾深陷“通敌”疑云,如今却光彩照人、神色坦荡的祁王妃身上。
萧夜珩恍若未觉,牵着陆晚吟径直走向他们的席位——仅次于帝后主位之下的尊位。他亲自为她拉开座椅,扶她坐下,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呵护。
“哟,七皇弟与弟妹真是鹣鲽情深,令人羡慕啊。”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靖王萧夜宸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蟒袍,温润如玉,笑容恰到好处,仿佛之前沈家倒台、断尾求生与他毫无干系。
萧夜珩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道:“皇兄谬赞。”
陆晚吟亦起身,行了个标准的宫礼:“靖王殿下。”礼数周全,无可挑剔,却带着疏离。
萧夜宸目光在陆晚吟身上停留一瞬,笑意更深:“弟妹今日气色极好,可见七皇弟休养得宜,府中事务也并未因前些时日的无妄之灾受到过多影响,真是万幸。”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巧妙的 提醒着那场风波。
陆晚吟尚未开口,萧夜珩已抬起眼眸,目光如古井寒潭,直视萧夜宸:“跳梁小丑,徒惹笑话罢了,何足挂齿。倒是劳皇兄‘挂心’了。”他将“挂心”二字,咬得微重。
萧夜宸面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几不可察地沉了一分。他哈哈一笑,举了举酒杯:“无事便好,无事便好。皇兄我也是白担心一场。”说罢,状似无意地转身与其他大臣寒暄去了。
林楚楚坐在不远处女眷席上,冲着陆晚吟挤眉弄眼,无声地用口型说道:“王爷威武!”
陆晚吟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刻起身,跪迎圣驾。
皇帝萧夜宸与皇后相携而至,在御座落座。皇帝目光扫过全场,在萧夜珩与陆晚吟身上微微停顿,抬手道:“众卿平身。今日菊宴,不必过于拘礼。”
宴会开始,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宫人们鱼贯而入,奉上美酒佳肴。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酒过三巡,皇帝放下酒杯,目光再次投向祁王夫妇这一席,语气温和地开口:“七弟,朕看你这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上不少。看来王妃照料得甚是精心。”
萧夜珩起身,恭敬回道:“回皇兄,臣弟确已好转许多,皆赖王妃悉心调理。”他侧身,看向身旁的陆晚吟,眼神柔和了一瞬。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陆晚吟:“祁王妃,前次你受委屈了。沈氏女构陷亲王正妃,罪证确凿,已受国法严惩。朕亦已下旨申饬其父,罢官抄家。望你此后安心在王府,与祁王和睦同心。”
这是皇帝在公开场合,再次为陆晚吟正名,彻底将那“通敌”的污名洗刷干净。
陆晚吟离席,盈盈下拜,声音清越坚定:“臣妾谢陛下主持公道,明察秋毫。陛下圣恩,臣妾与王爷感激不尽。经此一事,臣妾更知人心险恶,亦更感天威浩荡,王爷信重。日后定当恪尽妇职,尽心侍奉王爷,绝不负陛下隆恩与王爷护持之情。”她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谢了恩,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更是间接回应了之前所有的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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