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烛火在死寂中熬干了最后一滴蜡油,“噗”地一声轻响,彻底熄灭。浓稠的黑暗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吞噬了棺椁的轮廓,也吞噬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云微。只有窗外檐角断续的滴水声,敲打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黑暗中,云微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紧紧攥着怀中那团冰冷、散发着浓烈血腥和腐败气息的破布——父亲藏在棺椁底部、以污血写就的血函。指尖下,粗粝的布料和干涸硬结的血痂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令人作呕的触感,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清醒。
“黑水城……军粮……毒……通敌……构陷……沈……青……”
血函上那些残缺、扭曲、仿佛从地狱深处挣扎而出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每一个笔画都浸透了父亲的绝望、愤怒和不甘!沈砚!那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还有那个残缺的“青”字……青霜!父亲最后指向的名字!是叛徒?还是……握有证据的关键人物?!
巨大的恨意和无处宣泄的悲愤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需要答案!她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一个地方如同微弱的灯塔,在她混乱的思绪中亮起——祠堂!云家祠堂!那里供奉着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也供奉着她早逝的兄长云彻的灵位!那是云家最后一片未被玷污的净土,是父亲临终前目光曾数次望向的地方!
一股近乎本能的力量驱使着她。她像黑暗中摸索的幽灵,艰难地扶着冰冷的棺椁站起身。双腿因长跪而麻木僵硬,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她摸索着,避开白日里记忆中的障碍,凭着骨血中对这座府邸最后一点熟悉感,跌跌撞撞地穿过空旷死寂的回廊,朝着祠堂的方向挪去。
推开沉重的祠堂大门,一股更陈旧的、混合着香烛和木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艰难地透过高窗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层层叠叠、森然林立的牌位轮廓。最前方,兄长云彻那崭新的牌位,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幽冷的光。
云微扑倒在兄长牌位前的蒲团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孝衣传来。她颤抖着,再次展开怀中那团冰冷的血布。借着惨淡的月光,她死死盯着那些模糊、扭曲的血字,试图从中榨取出更多被黑暗吞噬的真相。
“……**元启十七年冬……黑水城……军粮……毒……**”
“**……通敌……构陷……沈……**”
“**……证据……青……**”
青……青霜!云微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刺痛让她混沌的头脑勉强维持一丝清明。青霜!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对父亲忠心耿耿的侍卫!父亲病重前,青霜曾短暂消失过几日,回来后便更加沉默,眼神深处藏着她看不懂的阴霾……再后来,他就被三皇子以“护卫不力”的罪名调走了,再无音讯!难道……难道青霜知道什么?甚至……参与了什么?!那个“青”字,是控诉,还是……指向他掌握的证据?!
巨大的疑团和无处着力的恨意几乎要将她逼疯!她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兄长云彻的牌位,仿佛要从那冰冷的木头里寻求一丝指引。“哥……” 她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带着泣血的绝望,“告诉我……爹到底要说什么?!沈砚……他到底做了什么?!青霜……他在哪里?!”
无人回应。只有牌位在惨淡月光下投下的、如同鬼影般的沉默。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异响,如同石子投入死水,骤然从祠堂侧后方供奉祭品的角落传来!
云微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她猛地转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祠堂里有人?!刚才那个声音……像是硬物轻轻磕碰在木头上的声音!是老鼠?还是……那个留下水渍的监视者?!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不能被发现!尤其是不能被发现她手中这封来自地狱的血函!这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最后线索!
目光如同受惊的鹿,在昏暗中疯狂扫视!必须立刻把它藏起来!藏到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她的视线最终死死钉在兄长牌位前那只半旧的、用来盛放新鲜果品的黑漆螺钿小供盒上!盒子不大,但足够深,盖子严丝合缝!
几乎是凭着本能,云微闪电般地将那团散发着血腥恶臭的破布血函,胡乱揉紧,用尽全身力气塞进了那只漆盒的底部!冰凉的漆木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飞快地将盒子里原本放着的几只干瘪的贡果重新盖在上面,掩住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然后猛地合上了盒盖!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蒲团上,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孝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祠堂再次陷入死寂。仿佛刚才那声“咔哒”只是她的错觉,是悲痛过度产生的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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