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青霜端着热茶进来,也听到了那咳嗽声,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道:“姑娘莫怕,许是……是沈先生在后山石洞那边。老爷说沈先生有旧疾,畏寒,石洞引了地龙,比暖阁更避风些,允他偶尔在那里调养……”
沈先生?那个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存在、负责教习弟弟云知远骑射的西席,沈砚?
云知微模糊的记忆里掠过一道玄色身影,总是低着头,沉默地跟在弟弟身后,存在感稀薄得如同空气。她从未留意过此人。畏寒?旧疾?她混沌的思绪无法将这与那个模糊的影子联系起来。
咳嗽声又起,比方才更剧烈了几分,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破碎感。云知微心口莫名一紧。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太过真实,竟让她感同身受般,骨髓深处蛰伏的寒意似乎也跟着共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她撑着虚软的身体,扶着窗棂站了起来。
“姑娘,您要去哪儿?”青霜连忙放下茶盏。
“透……透气。”云知微声音虚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暖阁后方那片嶙峋的假山石。她扶着廊柱,一步步挪向暖阁后门。青霜想阻拦,却被她眼中某种固执的神色慑住,只得忧心忡忡地跟上。
推开虚掩的后门,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伸向假山深处。温泉水汽氤氲,空气湿润温暖。咳嗽声变得清晰,正是从前方一个被藤蔓半掩的石洞口传来。
云知微脚步虚浮,循声靠近。洞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道颀长挺拔的玄色身影背对着洞口,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一手撑在石壁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肩膀因剧烈的咳嗽而剧烈地起伏、颤抖。每一次压抑的咳喘,都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她停在不远处,隔着垂落的藤蔓缝隙看着那痛苦颤动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混杂着同病相怜的悲悯悄然滋生。她正欲开口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那压抑的咳嗽声骤然停止!
仿佛被无形的刀锋切断。
洞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背对着她的那道玄色身影,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藤蔓的阴影在他脸上晃动,模糊了五官的细节。但云知微的视线,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住,死死地、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因咳嗽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处!
就在那线条冷硬的下颌下方,紧贴着凸起的喉结边缘,一道狰狞的烙印,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那烙印约莫半指长,边缘极不规则,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硬生生烫进皮肉深处后留下的永久疤痕。皮肉翻卷凸起,呈现出一种极其丑陋、令人作呕的暗红肉色,如同一条剧毒的蜈蚣,死死咬噬在脖颈最脆弱的地方!烙印的形状扭曲怪异,依稀可辨是某种……从未见过的、透着蛮荒与邪异气息的图腾!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恐惧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住云知微的心脏,狠狠收紧!
西夏!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父亲书房里那些尘封的边关密档中,曾有过模糊记载——西夏人对待重要囚徒,会用特制的烙铁,在颈间烙下代表部族或罪囚身份的独特图腾,永世无法磨灭!那烙印的形状,与眼前所见,何其相似!
他是西夏人?!一个颈带西夏囚印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兵部尚书的府邸?成为弟弟的骑射西席?!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云知微的四肢百骸,连骨髓深处的寒意都被这更刺骨的恐惧冻结!她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离这可怕的发现!
然而,就在她气息变动的刹那——
洞内那刚刚还在痛苦咳喘的身影,动了!
快!快到只剩一道撕裂空气的玄色残影!
沈砚猛地抬头!藤蔓阴影滑落,露出了他完整的脸。那张脸依旧是苍白的,俊美却冰冷如刀削。然而,那双眼睛——那双云知微曾在深巷银面人脸上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墨瞳——此刻却再无半分痛楚或复杂!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如同极地寒冰淬炼出的、毫无人类情感的杀意!冰冷,暴戾,锐利得足以刺穿灵魂!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藤蔓后的云知微!
云知微只觉得一股森寒刺骨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冻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身体僵硬如石,连呼吸都停滞了!
沈砚的身影如鬼魅般欺近!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沾着零星暗红血迹(方才捂嘴咳嗽时沾染?)的右手,带着撕裂风声的恐怖力道,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抓向云知微纤细脆弱的脖颈!
那指掌间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捏碎她的喉骨!
避无可避!死亡的气息,冰冷而真实!
云知微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狰狞的烙印和那双充满杀意的、冰冷墨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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