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我围巾内侧的“CW”两个字母,手猛地按在胸口,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穿。呼吸一顿,声音发紧:“这个缩写……和我骨髓捐献档案上的编号一样。”
我没动,指尖还残留着他刚才抓住我的温度。
可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五年的缝隙。
我低头看着那两个绣得歪歪扭扭的字母——是去年冬天母亲病重时,我在病房外一家小杂货店买的围巾。她说冷,我就挑了这条最厚的。店老板顺手用线头帮我缝上名字缩写,说这样不会丢。那时她躺在病床上冲我笑:“晚晚,你和那个捐髓的人,都姓C呢。”
我当时没在意。
稀有血型A型RH阴性本就少见,能匹配上已是奇迹。医生说捐赠者匿名,连性别都不曾透露。我以为那只是一场陌生人的善举,一场让我母亲多活三年的恩情。
可现在,这串字母从围巾上抬起头来,直直望进阿辞的眼睛里。
他还在喘,额角渗出细汗,手指死死扣住床沿。不是疼痛发作的那种剧烈反应,更像是某种记忆在体内翻滚,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
“你在哪一年捐的?”我问,声音压得很低。
他没回答,只是摇头,眉头越皱越深,仿佛一碰就会碎。
我不再等他开口,转身走向衣柜。他的行李箱靠在角落,黑色硬壳,边角有磕痕。我们搬进来后他几乎没打开过,像藏着不愿惊动的东西。拉链有些卡,我用力扯了一下才拉开。
里面整齐叠着几件衬衫、一条领带、一本旧版经济学教材。最底下压着一个牛皮纸袋,封口用胶水粘得严实,标签褪成浅黄,只能勉强辨认出一行打印字:**2018年度捐赠者档案**。
心脏跳得厉害。
我抽出文件袋,轻轻拆开封边。纸张泛脆,翻到第二页时, donor姓名栏赫然写着“顾晏辞”,后面跟着身份证号和联系方式,字迹清晰。
recipient那一栏被人用黑色记号笔涂掉了。
但下方血型信息完整保留:A型RH阴性。
和母亲的一模一样。
我盯着那行字,视线开始模糊。那天医院走廊的灯光太白,护士递给我配型报告时说:“苏小姐,您母亲能等到供体,真的是命不该绝。”我抱着报告单蹲在地上哭,以为是老天开眼。
原来不是。
是这个人,在我不知不觉的某一天,把自己的骨髓抽出来,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手术室里。
我缓缓抬头看他。
他已经滑坐在床沿,背靠着墙,双手插进发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什么,又像只是本能地抵抗脑海里的东西。
“为什么是你?”我终于问出口。
他抬起眼,眼神浑浊,带着挣扎:“我不知道……那天醒来,他们在问我愿不愿意签协议。我说可以,只要能救一个人。”
“他们是谁?”
“记不清了……只记得注射前,有人在我手臂上烙了标记,说是为了防止数据混淆。”他顿了顿,嗓音沙哑,“就是那个C。”
我忽然想起他揭开第七块创可贴时,皮肤上那道烧灼过的痕迹——字母C,边缘不规则,像是高温铁器压上去的。
而现在,另一个字母W,正安静地绣在我的围巾上。
CW——不是名字,也不是代号。是系统给捐赠者的编号,是连接生死的暗码。
我慢慢走回床边,把档案纸放在他膝上。他低头看着,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名字,动作近乎虔诚。
“你说五年前你也在这条路上?”我轻声问。
他点头:“雨太大,我看不清对面是谁。车撞上来的时候,我手里攥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你怎么会有我的名字?”
“不知道。但他们告诉我,这是测试的一部分。如果我能记住,就算通过。”
“什么测试?”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关于记忆清除……和情感留存的实验。每一次重启,都会抹掉身份认知,但保留某些条件反射。比如……看到你,会安心;听到你的声音,心跳会慢下来。”
我怔住。
所以那次雨夜,他不是偶然问我“我是谁”——而是又一次被放回原点,重新开始。
而每一次醒来,口袋里的新创可贴,都是倒数计时的标记。
“那你现在……还记得多少?”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脸上,极轻地说:“我记得痛。记得血流出来的时候,总有人来包扎。记得有个人,总是守着我,哪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从来没有走。”
我鼻尖一酸,赶紧低下头。
窗外雨还在下,打在窗框上的节奏变了,由急转缓,像是疲惫后的喘息。
我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经过书桌时,目光扫过摊开的笔记本。那是他前几天写的草稿,密密麻麻的公式中间,依旧画着那个五角星符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效用函数不可逆,选择即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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