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虚影的颤动愈发明显,如同风中残烛,周围的阴怨之气似乎都随着她那沉寂了百年的心绪波动而剧烈起伏、翻涌不定。但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核心,却因花筝叫出的那个名字而透出一丝微弱的、属于“人”的迷茫与震颤,仿佛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颗暖石,裂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
陆明烛持剑而立,身形稳如磐石,周身纯阳之气沛然流转,如同无形而灼热的壁垒,将虚影散发出的阴寒怨气牢牢隔绝在外,使其无法侵染书房分毫,也无法再影响到楼下心神不宁的李总。但他谨记花筝的叮嘱,并未进一步以刚烈阳气逼迫,只是像一尊沉默而可靠的守护神,以绝对的力量维持着现场的微妙平衡,既压制怨气,又留出了一丝沟通的空间。
花筝心中了然。她刚才那一声,并非完全瞎蒙乱猜。在决定南下前,她就通过特殊的方式,用师父叶昭的名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下面那位“白哥”。师父总是一副上面有人的嘚瑟样子,她这做徒弟的,好歹也学着点,阴间多少也得有点门路不是?虽然“白哥”那边反馈的信息总是模糊破碎,需要解读,但结合南方本地某些望族圈子里流传的、关于李家祖上曾与一柳姓女子有过深刻情感纠葛的旧闻碎片,再看眼前这灵体那般哀怨缠绵、分明是旧情难释的状态,她才大胆一试,唤出了“柳茵”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看来我猜对了。”花筝语气愈发平和,继续将温和而坚定的安抚灵力如同涓涓细流般传递过去,“柳茵姑娘,你滞留于此,缠扰后人,所为何事?可是与这宅院的旧主,李家祖辈有关?”
那虚影的呜咽声变得清晰了一些,不再是纯粹的能量波动,而是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痛苦与无尽委屈的女声,那声音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带着古旧的腔调:“……他……负我……昔年花前月下……允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姻缘……却……家族压力……另娶他人……将我……置于何地……我……我等了他一辈子……青丝成雪……他不曾……来看我一眼……”
声音凄楚哀婉,字字泣血,令人闻之心酸鼻塞,仿佛能看见一个韶华女子在无望的等待中逐渐凋零的悲惨画面。
花筝心下恻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又是一桩旧时代身不由己的情债悲剧,时代的尘埃落在个人身上,便是倾覆一生的大山。这柳茵姑娘的残魂执念,因李总移动这承载了她一生痴怨的梳妆匣而被意外激活,感应到同源的李家血脉气息,便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将其当成了当年那负心人的投射,百年积郁的怨念与至死不渝的痴缠交织爆发,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她本质上并非嗜血厉鬼,只是执念太深,困于情劫,无法自我解脱,才本能地汲取生人精气,延续这份痛苦的“存在”。
“斯人已逝,恩怨已过百年。”花筝温言劝解,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时代不同,境遇已异。如今李家人并非当年负你之人,他们对此旧事一无所知,亦是无辜。你的执念困住了他,令他频遭厄运,寝食难安,又何尝不是困住了你自己?使你百年不得超生,日夜重复这蚀骨之痛,于双方无益,反而徒增孽障,阻碍你轮回之路。这又是何必呢?”她试图引导对方看到执念带来的双重伤害。
“不……我不甘……我不甘心啊……”柳茵的残魂激动起来,虚影剧烈晃动,积聚的阴气试图再次膨胀反扑,诉说着积压百年的愤懑,“他说过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为何言犹在耳……人已陌路……为何独留我承受这百年孤寂……”但那浓重的阴怨之气一碰到陆明烛那至阳至刚的领域,便如冰雪遇烈阳般飞速消融,发出“嗤嗤”的轻响,反而加剧了她魂体的痛苦与不稳定。她似乎更加痛苦,那是一种挣扎无望的绝望。
陆明烛见状,眉头微蹙,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深知此时不能心软。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直透灵体本源的力道,如同暮鼓晨钟,发人深省:“痴念缠缚,如同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尘归尘,土归土,强留于世,不过徒增苦楚,背离大道自然。执着于一段早已消散的过往,于你、于人,皆无益处。不如散去执念,放下这百年重负,早归清净,方是解脱正道。”他的劝解虽不如花筝的安抚那般细腻共情,却自有一股让人清醒和信服的、源于天地正道的纯粹力量,试图唤醒她深埋的理智。
花筝趁此机会,目光扫过书桌,拿起那封泛黄的、边缘已有些破损的信札。她动作轻柔,小心地展开。信纸脆弱,仿佛一用力就会碎裂,上面的字迹是娟秀的毛笔小楷,墨迹虽已黯淡,却依旧能感受到书写时的深情与绝望。内容果然是一封字字血泪的绝笔信,诉说着被无情辜负的深刻情意、对命运不公的控诉以及决意赴死的绝望。
“柳茵姑娘,你看,”花筝将信札上那浓郁的情感气息小心导向虚影,让她再次感受自己当年留下的印记,“你的不甘、你的情意、你的痛苦,都被封存在这里,但百年已过,尘世早已变迁,除了你自己,还有谁记得?当年负你之人,或许早已轮回转世,饮下孟婆汤,前尘尽忘。他甚至可能都不在下面了,你又去何处寻他质问?即便寻得,一碗孟婆汤下肚,他还是当年那个让你魂牵梦萦又恨之入骨的人吗?你的等待,你的痛苦,最终只困住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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