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哈茂德的茶缸在爆炸冲击波中纹丝不动。这个锈迹斑斑的搪瓷缸子摆在训练场中央，缸底沉淀着三天的茶叶渣，水面却平静得像喀喇昆仑山脉的冰湖。二十名巴基斯坦特种兵趴伏在三百米外的掩体后，每个人的狙击镜都锁定着这个直径12厘米的目标。"风速7米每秒，湿度32%，海拔2780米。"老马用开裂的拇指指甲轻叩茶缸边缘，浑浊的茶水泛起涟漪，"现在，计算弹道。"新兵伊姆兰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的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枪管在高原阳光下微微发烫，但更灼热的是老马扫视过来的目光——那种能把人骨髓都冻住的眼神。茶缸在热浪中微微扭曲，倒映着训练场上空盘旋的秃鹫。"砰！"第一声枪响撕裂寂静。子弹擦着茶缸边缘飞过，在后面的岩石上溅起火星。老马连眼皮都没抬，从腰间抽出一把生锈的扳手，直接砸在开枪士兵的头盔上。金属碰撞声在峡谷间回荡。"蠢货！"老马吐出一口嚼碎的茶叶，"你的修正量计算还停留在伊斯兰堡的菜市场？"他忽然抓起茶缸泼向空中。二十名狙击手同时屏住呼吸——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短暂的水幕，每颗水珠都折射着不同的光线角度。老马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看见没有？每滴水的下落轨迹都是天然弹道模型！"训练场西侧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武装皮卡闯进射界，车上蒙面枪手对着天空扫射。老马慢条斯理地往茶缸里续上热水，升腾的蒸汽模糊了他疤痕交错的脸："教学道具送上门了。"第二辆皮卡上的机枪手刚抬起枪管，老马突然将茶缸抛向空中。搪瓷容器旋转着划出抛物线，在最高点被一发子弹精准击中。爆裂的热茶像雨幕般洒下，正好淋在机枪手的护目镜上。"移动靶教学开始。"老马从兜里掏出五枚生锈的硬币，随手撒在焦黑的土地上，"记住，真正的狙击手要用敌人的脑浆来解方程。"伊姆兰的食指在扳机上颤抖。他的瞄准镜里，第三辆皮卡正在做蛇形机动。老马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旁，带着烟草味的气息喷在他耳畔："注意排气管的废气涡流，那是天然的弹道指引。砰！"皮卡驾驶员胸口绽开血花，车辆歪斜着撞向山崖。老马却暴怒地揪住伊姆兰的衣领："谁让你打驾驶员的？"他拽着新兵来到还在抽搐的尸体前，用带茧的手指戳着死者太阳穴，"这个角度，子弹应该从这里穿入，在撞上脊椎前完成七次翻滚！"训练场东侧突然升起信号烟。老马眯起眼睛数了数烟柱数量，突然咧嘴笑了："他们派了'毒蝎'小队来检验教学成果。"他踢开脚边的弹壳，从怀里掏出个布满凹痕的军用罗盘，"现在教你们怎么用胃酸计算湿度。"五名穿着仿制美军迷彩的雇佣兵出现在山脊线上。老马往茶缸里吐了口唾沫，观察着液体表面的波纹扩散速度："东南风增加2米每秒，所有人下调0.25个密位。"雇佣兵们显然发现了狙击阵地，开始用战术手语分散包抄。老马不慌不忙地往茶缸中投入三粒小石子，观察着水波干涉图案："注意看，这就是你们弹着点的分布模型。毒蝎"小队的队长刚举起观测镜，老马突然将滚烫的茶缸扣在伊姆兰后颈上。新兵吃痛缩颈的瞬间，一发子弹擦着他原来的位置飞过，在岩石上凿出深坑。"疼痛是最好的弹道计算机。"老马舔着茶缸边缘的锈迹，眼睛却盯着1500米外的反光点，"现在教你们怎么用牙齿感受地转偏向力。"雇佣兵们的包围圈正在收紧。老马突然扯下自己的皮质腰带，将金属扣环抛向十米外的空地。阳光在铜制扣环上反射的瞬间，三发来自不同方向的狙击弹同时命中，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老马已经锁定了所有枪手的位置。"数学时间。"他蹲在弹坑里，用匕首在沙土上画出立体几何图形，"当敌人分布在正四面体的四个顶点时..."话音未落，四声几乎同时的枪响，山脊上四个雇佣兵应声倒地。剩下的"毒蝎"队员开始疯狂发射烟雾弹。老马却掏出个锈迹斑斑的怀表，观察着表盘玻璃上的凝露形成速度："烟雾会使空气密度增加0.8%，但也会让子弹的..."他的教学被火箭弹呼啸声打断。老马拽着伊姆兰滚进战壕，冲击波掀起的碎石像冰雹般砸在他们背上。烟尘中传来装甲车履带的碾压声，老马却突然笑了："终于来了像样的计算题。"坦克炮塔开始旋转时，老马正用茶缸收集自己的尿液。他将液体慢慢倒在倾斜的岩石表面，观察着流体的运动轨迹："注意看，这就是穿甲弹的跳弹角度。"坦克的并列机枪开始扫射，子弹打在战壕边缘溅起连串土柱。老马把茶缸倒扣在枪管上，透过搪瓷底部的小孔观察着热浪扭曲的景象："记住，高温会使弹道..."他突然将茶缸甩向空中。旋转的容器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坦克炮手下意识地抬头观望。这个0.3秒的分神，换来的是三发从不同方向射入观察孔的子弹。"毒蝎"小队最后的成员开始溃逃。老马不紧不慢地捡起茶缸，检查着底部新添的弹孔："很好，现在你们总算学会了用茶缸当测距仪。"训练场重归寂静，只剩下茶缸里残余液体滴落的声音。老马用匕首挑起死去的雇佣兵口袋里的巧克力，掰成二十块分给学员："每人含在舌下，感受糖分溶解速度——这就是最天然的弹道计时器。"伊姆兰突然发现老马的茶缸底部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各种射击诸元修正表，用匕首尖在搪瓷上刻出的痕迹已经包浆发亮。老马注意到他的目光，用茶缸接了滴树上落下的树脂："这玩意跟你们那些电子设备不同，它记得住每颗子弹的味道。"黄昏的阴影笼罩训练场时，老马正用茶缸煮着混合了火药与茶叶的黑色液体。他突然将滚烫的液体泼向夕阳方向，水珠在最后一缕阳光中形成短暂的光带："看清楚了，这就是子弹穿过大气层时的..."他的教学戛然而止。茶缸从手中坠落，在岩石上摔成三瓣。老马慢慢低头，看着穿了防弹衣的胸前突然出现的小洞。1500米外的山巅，某个未被发现的狙击镜正反射着最后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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