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浓稠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天来集团，一处地图上绝不会标注的隐秘据点。
空气凝固如铅。
压得人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齐动础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的背影，如一柄插入黑暗的孤峭山峰。
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窗外，是沧海市永不熄灭的繁华灯火。
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但在他眼中，那片璀璨，不过是一片冰冷死寂的荒原。
等待着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
他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打火机。
黄铜质地，岁月磨砺下泛着幽光。
机盖被他无意识地拨弄着，单调地开合。
“咔哒。”
“咔哒。”
一声，又一声。
这声音，在死寂得落针可闻的房间内，如同远古的丧钟。
一下下敲击在不祥的节点上，令人心头发紧。
地面上，跪着一个黑衣手下。
身体抖如筛糠。
他的头颅深深埋下，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连粗重的喘息都死死压抑着。
废弃码头的惨败消息，早已一字不漏地，通过加密渠道传到了齐动础的耳中。
数十名经过地狱般严苛训练的精锐手下。
其中，甚至包括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干将，“屠夫”。
或死。
或擒。
竟是全军覆没！
这无疑是一记响亮到极致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天来集团那张不可一世的脸面上。
更狠狠地，抽在了他齐动础那份引以为傲、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之上。
跪在地上的手下，能清晰地感觉到。
房间内的温度，正随着他主子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寒意，一寸，一寸，降低至冰点。
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石云……”
齐动础终于开口。
声音沙哑，低沉，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情绪波动。
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仅仅两个字。
却让那跪地的手下身躯猛地一颤。
冷汗瞬间浸透了厚重的衣背，几乎要当场瘫软在地。
他缓缓转过身。
那张常年隐匿于阴影之下的脸庞，此刻在室内幽暗光线的勾勒下，线条更显冷硬。
深沉莫测。
他身上，无声无息地透出一股淬毒刀锋般的极致寒意。
森然。
冷酷。
而在那冰冷的最深处，竟然还潜藏着一丝令人头皮发麻的……异样兴致。
怒火？
自然是有的，足以焚天煮海。
但更多的，是被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悍然挑衅了沉睡雄狮的无上威严之后，那种极致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冷静。
以及，一种即将爆发的、毁灭一切的原始破坏欲。
他的手指，在冰凉坚硬的红木桌面上，极富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一下。
又一下。
每一个节拍，都仿佛精准地踩在人心脏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
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屠夫那个废物，死不足惜。”
齐动础的语气很轻。
轻得如同情人间的耳边低语，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
“连一群刚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崽子都收拾不了，留着，也只是浪费天来集团的粮食。”
话语轻描淡写，不带丝毫波澜。
仿佛只是在随意评述一件微不足道、无伤大雅的庭院琐事。
但任何熟悉他的人都明白。
这平静到极致的表象之下，潜藏着的，是何等汹涌澎湃、足以吞噬钢铁与灵魂的恐怖杀机。
“但是，这个石云……”
齐动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极度危险的弧度。
如同暗夜中捕猎的孤狼。
“……倒是有点意思。”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
示意那名早已被无边恐惧攫住心神、几乎虚脱的手下退下。
偌大的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齐动础缓步走到一面巨大的墙壁前。
墙上，悬挂着一幅详尽至极的沧海市电子地图。
每一个街区，每一条小巷，都清晰可见。
他静静地看着地图，眼神幽深。
那深邃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激光束，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几个被鲜红色虚拟圆圈重点标记的位置。
东方武校。
特警学院。
边防支队……
这些，都与那个名叫石云的小子，有着千丝万缕、无法割裂的复杂联系。
“亲自去查。”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低语。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仿佛自言自语。
又仿佛在下达一道必须以鲜血和生命来执行的铁血命令。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他的背景，他的依仗，他所有的软肋。”
“他身边所有出现过的人，所有牵扯到的事。”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个底朝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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