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海的温度在锁魂镜碎裂后诡异地回落，赤红色的海面凝结出半透明的冰晶，像铺了层易碎的琉璃。通往深处的石阶由昆仑寒玉构成，每一步踩上去都泛起淡淡的白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晶上微微晃动。
“它没有躲。”沈青鸾望着海心那道始终静立的人影，冰凰佩在掌心微微发烫，“第九世的你，好像在等我们主动靠近。”
陆子渊的指尖划过青铜剑的龙纹，剑身残留的火灵之力与冰晶海面的寒气相撞，激起细碎的霜花。“炎魇消散后，它身上的混沌气息也淡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更像是……个被困在过去的执念。”
石阶尽头是座圆形的石台，第九世的人影就站在石台中央。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玄色旧袍，发梢同样泛着霜白，只是眼角那颗泪痣在火光中格外清晰——那是陆子渊从未有过的标记，像被谁用朱砂点上去的。
“终于来了。”第九世的人影转过身，声音比陆子渊低沉些，带着被岁月磨过的沙哑，“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一世。”
沈青鸾的呼吸猛地顿住。这人的眉眼确实与陆子渊一般无二，但眼神里的疲惫与沧桑，却像是经历了千百次轮回的煎熬。她突然想起冥界业火殿的生死簿，上面记载着陆子渊本该卒于三百年前，是有人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硬生生续了他的轮回。
“是你篡改了生死簿。”沈青鸾的声音有些发颤，冰凰佩的光芒映出对方颈间的伤疤——那与第九世火刑柱上的伤口位置完全一致，“第九世你杀我，根本是为了……”
“为了把我的魂魄封进火种。”第九世的人影抬手抚过自己的颈间，那里的伤疤竟渗出淡淡的血珠，“火煞反噬会让你魂飞魄散，唯有我的魂魄能暂时压住它。只是没想到，这一封就是百年。”
陆子渊突然握紧青铜剑，剑尖指向对方眼角的泪痣：“炎魇说你想取而代之，这也是假的？”
第九世的人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清的苦涩：“我连离开火种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取而代之？”他抬手一挥，石台周围的冰晶海面突然亮起，映出第九世完整的画面——
大雪纷飞的除夕夜，沈青鸾蜷缩在破庙角落，颈间的火煞已蔓延到心口，她却还在往火盆里添柴，想让冻僵的陆子渊暖和些。“别白费力气了。”她咳着血笑，“轮回簿上写得清楚，我活不过今晚。”
陆子渊跪在她面前，手中的匕首在颤抖：“我能救你。典籍上说，只要用至亲魂魄为引，就能暂时压住火煞。”
“可你是我……”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他眼底的泪痣在火光中闪着红，像滴没落下的血。
“就当……是我欠你的。”他将匕首刺进自己心口的瞬间，沈青鸾突然明白了——他不是要杀她，是要用自己的魂魄为祭，替她续命。
冰晶海面上的画面渐渐模糊，第九世的人影望着陆子渊，眼角的泪痣突然渗出红光：“你记忆深处锁着的，从来不是杀人的画面。”他抬手抚向自己的颈间，那里的伤疤与沈青鸾第九世的伤口完美重合，“是我把魂魄渡给她时，她哭着说‘我不要你死’的模样。”
陆子渊的指尖突然颤抖起来。那些被青铜剑龙纹吞噬的记忆碎片正在回笼：第九世的雪夜，他倒在沈青鸾怀里，看着她颈间的伤疤渐渐消退，而自己的魂魄正化作光点融入她体内。最后消失的瞬间，他看见她鬓角突然生出白发，像落了场永远不化的雪。
“所以你躲在火种里，不是为了夺舍。”沈青鸾的声音带着哽咽，冰凰佩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拢在一起，“是为了在她轮回时，护住那缕被你渡过去的魂魄？”
第九世的人影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解开玄色旧袍。他心口的位置有个空洞，那里残留着与青铜剑同源的灵力波动。“三百年前凤神女封印火种时，故意留了道缝隙。”他的声音越来越淡，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知道我会困在里面，特意给我留了处能看到你们的地方。”
石台突然震动起来，冰晶海面开始浮现第九世的遗物：支刻着凤纹的玉簪，半块咬过的桂花糕，还有本翻烂的医书，书页上记满了压制火煞的药方。最显眼的是件叠得整齐的红裙，那是沈青鸾第九世没能穿上的嫁衣。
“她总说，等火煞好了就嫁给我。”第九世的人影轻抚着红裙，语气里带着温柔的怅然，“可我知道，她活不过二十五岁。”
陆子渊突然走上前，将青铜剑插进两人之间的地面。剑身亮起的火光同时笼罩着他和第九世的人影，两个身影在火光中渐渐重叠，眼角的泪痣正在淡去。“你早就该安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剩下的路，我会替你走。”
第九世的人影笑了，那笑容与陆子渊如出一辙。他抬手最后一次拂过红裙，身影化作无数光点，一半融入陆子渊体内，一半飞向沈青鸾——那些光点落在她鬓角，竟将那缕被燎过的焦发染回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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