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世保军港,三个月,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荒僻的海岸线,硬生生被凿出一个简易码头。
两台蒸汽驱动的老式吊车像钢铁巨兽蹲在岸边,长长的铁臂悬着,粗犷中透着股蛮力。
几艘吃水不深的运输船正靠泊,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喊着号子,把成箱的建材、设备卸下来。
码头地面还是压实的碎石和煤渣,晴天一层灰,雨天一脚泥,但足够用了。
码头往里大概五公里,是规划清晰的驻军区域。
刷着白灰的木制板房整齐排列,形成营区主干道。高音喇叭立在杆子上,偶尔播放着军号或通知,声音在开阔地上传得老远。训练场上,士兵们喊着口号操练,尘土飞扬。
更远处,则是自发形成的“编外人员”生活区。
规模比营区还大,主要是陆续从各地接来的遗孤和家属。同样是板房和竹编房,但显得有些拥挤杂乱,晾衣绳拉得像蜘蛛网,挂满了衣物。炊烟从各家门口的小煤炉里袅袅升起,空气里混杂着煤烟味、咸腥的海风,还有刚煮好的米饭香。
几个穿着旧和服的老太太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神空洞地望着海的方向。
营区门口设了个登记处,几个文书兵忙得头都抬不起来,给新到的遗孤登记造册、分发临时身份牌和基本口粮。
这流程,他们一天要跑十几趟,早就熟练得像流水线。
生活区边上,用木板和油毡布搭起了一排简易棚屋,挂了个歪歪扭扭的牌子:“军人服务社”。里面东西不多,烟酒、肥皂、针头线脑,还有些罐头,都是紧俏货,门口总有人探头探脑。
旁边还有间稍大点的板房,门口贴着红纸,写着“识字班”——这是给那些年纪小的遗孤和愿意学习的成年人准备的,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读书声。
今天码头格外热闹。不是卸建材,而是等着接货。
近百辆刷着军绿色油漆的解放牌卡车,排着长龙停在码头空地上,车头对着大海,像一群沉默的钢铁巨兽。车斗空荡荡的,等着填满。
周秉义背着手站在最前头一辆卡车的踏板上,一身洗得干净的将校军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
海风把他的鬓角吹得有点乱,他眯着眼,盯着海平线上那个越来越大的黑点——北疆来的货船。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车门的铁皮,嗒、嗒、嗒,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
“呜——!”货船拉响汽笛,庞大的船身笨拙地靠上简易码头,缆绳被水手们奋力抛上岸,套在粗粝的木桩上。跳板放下,发出沉重的闷响。
几个穿着北疆特区深蓝色卡其布干部服的人,拎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顶着风走下船。
为首的是个面容俊朗,但腰杆挺得笔直的年轻干部,正是曹德宝。
他脸色被海风吹得有点发白,但眼神里带着股新官上任的劲儿,手里紧紧攥着一叠盖着红章的货单。
周秉义跳下车踏板,带着两个驻军后勤的干部迎上去。双方在嘈杂的码头边开始交接。
曹德宝翻开货单,一项项核对,声音在风里有点飘:“…特级榛蘑,五千公斤…保鲜大白菜,实验批次,二十五吨…精选东北圆粒米,三百二十吨…都在单子上,请点验。”
周秉义听着,目光扫过曹德宝的脸,忽然顿住了。他微微歪了下头,试探着喊了一声:“…曹德宝?”
曹德宝正低头看单子,闻声一愣,猛地抬头。看清周秉义那张方正、带着军人硬朗线条的脸,尤其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他瞬间想起来了——吉春市,周家老大!郝冬梅的丈夫!周秉昆的亲哥!
“哎哟!周…周团长?!”曹德宝脸上的公事公办瞬间被惊喜冲散,下意识想敬礼,手抬到一半又觉得不对,赶紧改成握手,动作有点慌乱,
“是我是我!曹德宝!酱油厂那个…您,您怎么在这儿?”
他乡遇故知,还是在这么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曹德宝感觉心口那点离家的忐忑一下子被冲淡不少。
周秉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脸上也难得露出点真切的笑意,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还真是你!行啊,跑北疆当干部去了?出息了!”
他转头对身后两个干部交代,“你们盯着点,按单子收货,仔细点。”
然后一把揽过曹德宝的肩膀,“走!忙活半天了,跟我去食堂垫巴一口!这破码头风大,喝口热汤去!”
驻军的食堂也是活动板房,但里面收拾得干净利索。长条桌,长条凳,弥漫着一股大锅炖菜和米饭的香味。周秉义打了满满两饭盒菜,又拿了两个白面馒头,拉着曹德宝在角落坐下。
“快吃,这白菜粉条炖肉,今天刚杀的猪,香着呢。”
周秉义把饭盒推过去,自己先咬了一大口馒头,嚼着,眼睛看着曹德宝,“说说,咋回事?我记得你是在吉春酱油厂,咋一下子跑北疆了?还干上外贸了?你同事要知道你跑这儿来了,准得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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