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的话音落下，山谷间一片寂静，唯有风吹过新露草叶的细微声响。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所有的勇气在说完那句话后仿佛瞬间抽空，只剩下无尽的忐忑，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蓝忘机扶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琉璃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魏无羡紧张而苍白的脸，以及那眼底深处不容错辨的、孤注一掷的真诚。
方才危机时刻魏无羡不顾一切的守护，那涤荡瘴气的清越笛音，还有此刻这句斩钉截铁的“真心”，如同三道惊雷，彻底劈开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与迷障。
他想起魏无羡初来时的小心翼翼，想起他数年如一日的无声陪伴与细致关怀，想起他因醉酒告白后那惶恐退缩的模样，更想起他方才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爆发出惊人力量的决绝……点点滴滴，汇聚成海，早已在他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这份超越师兄弟的情谊，早已悄然滋生，盘踞心间。
只是他性情使然，未曾深究，亦或……是不敢深究。
如今，这层窗户纸被魏无羡以如此激烈而直白的方式捅破，他再也无法回避。
良久，在魏无羡几乎要被这沉默逼得窒息时，蓝忘机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经历恶战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
“嗯。”
只是一个简短的音节，却让魏无羡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蓝忘机看着他呆愣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我知。”
我知你不是醉话。
我知你是真心。
而我……亦如是。
没有更热烈的回应，没有缠绵的誓言，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对于性情清冷内敛如蓝忘机而言，已是所能给出的、最郑重的承诺与接纳。
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魏无羡淹没。
他怔怔地看着蓝忘机，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热，连日来的煎熬、忐忑、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欢喜。
他猛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蓝忘机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声音带着哽咽，却满是雀跃：“蓝湛！蓝湛……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这一次的拥抱，不再有酒气的迷蒙，不再有失控的慌乱，只有失而复得的珍重和情意相通的圆满。
蓝忘机身体先是一僵，感受到怀中人那毫不掩饰的喜悦与依赖，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
他迟疑了一下，终是抬起手，极其轻柔地、带着些许生疏地，回抱住了魏无羡，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他又应了一声，耳根悄悄漫上一抹薄红。
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和煦。
山谷间残余的毒瘴气息早已被清风涤荡干净，只剩下草木的清香和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魏无羡才舍得松开一些，但手仍紧紧抓着蓝忘机的衣袖，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辰：“蓝湛，那我们……”
“先救人，解毒。”蓝忘机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眼神却不再避开他的注视。
魏无羡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三个昏迷的村民，连忙点头：“对，对！先救人！”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连方才灵力耗尽的虚弱和残留的毒素都似乎减轻了不少。
两人协力将村民救出山谷，寻了处安全地方，由蓝忘机运功为他们逼出体内残存的瘴毒。
魏无羡则守在一旁，目光几乎黏在蓝忘机身上，看着他专注疗伤的侧脸，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待村民情况稳定，他们将其送回镇上，婉拒了镇民的千恩万谢，便再次踏上了游历之路。
只是这一次，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层隔阂与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亲密与默契。
魏无羡不再刻意保持距离，他会自然地走在蓝忘机身侧，偶尔会指着某处奇景与他分享，会在路过售卖新奇玩意的小摊时，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一同观看，看到合他眼缘的、雅致的小物件，便会买下来塞给蓝忘机。
蓝忘机虽依旧话不多，却不再吝于回应。
他会认真听魏无羡说话，会在他递过东西时默默收下，会在夜宿荒野时，主动将干燥舒适的位置让给魏无羡，自己则在一旁打坐守夜。
他的目光追随着魏无羡的身影时，那份专注里，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们依旧览山河，斩妖邪，但旅途中的点点滴滴，都因彼此心意的确认，而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魏无羡觉得，连呼吸着的空气，都比往日更加清甜。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处以桃花闻名的江南水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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