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刺破云层,洒在岩窟出口的碎石上,映出几道细长的影子。颜洛汐抱着小灵跨出最后一步,脚底踩实了干燥的泥土。她低头看了眼怀中孩子的脸,呼吸平稳,胎记不再闪烁,像是终于从某种无形的拉扯中挣脱出来。
轩辕凌紧随其后,右手始终未离剑柄。他扫视四周,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山脊线上,眉头微锁。慕容尘靠在一块半倒的石柱旁,喘息略重,肩头的血迹已经凝固,却仍抬手将披风接过,轻轻裹住小灵。
“能走吗?”颜洛汐问他。
他点头,嗓音有些哑:“死不了,就能走。”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向不远处一块平坦的岩石,将随身包裹打开,取出一张泛黄的舆图摊开。纸面边缘已有磨损,但山脉走势、门派标注清晰可辨。她的指尖沿着三条交汇的溪流划过,最终停在一处名为“青崖谷”的狭长地带。
“寒泉眼就在那里。”她说,“五派共居之地,三天前开始争执,昨日已有弟子动刀。”
轩辕凌走近,看着地图:“我们刚逃出来,现在去蹚这浑水?”
“不是蹚水,是堵源头。”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明,“他们想让江湖乱起来。越小的纷争,越容易被人当成借口大打出手。一旦自相残杀,谁还顾得上查邪道踪迹?”
慕容尘咳了一声,靠着石柱慢慢坐下:“你是说,有人故意挑起争端?”
“不止挑起。”她收回手指,“是在瓦解信任。今天为一口泉打,明天就能为一把剑杀。等江湖散了,他们才好趁虚而入。”
三人沉默片刻。远处传来一声鹰鸣,划破寂静。
颜洛汐收起地图,塞回袖中。“我去青崖谷。你们若不愿同行,可在此休整。”
话音未落,轩辕凌已迈步向前:“你去哪,我就在哪。”
慕容尘笑了笑,扶着石柱站直:“我可不想下次见面时,听你说‘某位王爷中途撂挑子’。”
她没再推辞,只点了点头,抱起小灵走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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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谷口,气氛紧绷。
五派弟子分列两侧,兵器在手,怒目相对。中央一口被木栏围起的泉眼冒着淡淡白气,水面上漂着几片枯叶。一名蓝衣青年手臂带伤,鲜血顺着指节滴落,正指着对面一名灰袍老者嘶吼:“你们封锁泉眼整整七日!说是轮流使用,结果呢?”
老者拄杖而立,冷声道:“此泉助人修行,岂能任由外人滥用?你们昨夜擅闯,毁我阵法,今日不给个交代,休想离开!”
人群躁动,有人低喝,有人推搡。几名围观百姓躲在屋檐下,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缓步走入空地中央。
颜洛汐放下披风兜帽,露出清秀面容。她未佩兵刃,也未高声呵斥,只是走到那滩血迹前蹲下,拾起一片碎陶,轻轻拨开落叶。
“这水,一年旺三月。”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其余九个月,不过寻常泉水。你们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有没有算过——这一战,每人要赔进去多少条命?”
众人一怔。
她站起身,将陶片在地上画出山谷轮廓,又标出五派驻地位置。“每派执掌一月,剩余时间共管巡查,违者由其余四派联合问责。若嫌监督不力——”她解下腰间玉佩,放在石台上,“我亲自处理。”
那枚玉佩通体温润,正面刻着一只展翅凤鸟,背面篆文清晰:摄政令行。
人群中顿时响起窃语。
一位白须老掌门上前两步:“你是何人,敢代江湖立规?”
“我不是来立规的。”她看着对方,“我是来问一句——三年前魔神现世,是谁联手守住渡厄桥?是你们。不是朝廷,不是大宗门,是你们这些被称作‘散修小派’的人。”
她顿了顿:“现在你们却为了三个月的泉水反目成仇。赢了的人,真能安心修炼吗?输了的人,以后还敢挺直腰杆说话吗?”
老掌门握杖的手微微发颤。
片刻后,他缓缓松劲,低声道:“若有人违约……”
“我来追责。”她重复一遍,“无论他在哪一派,我都亲自上门。”
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终于,蓝衣青年收刀入鞘,单膝跪地:“我……愿意遵此约。”
老者闭了闭眼,拄杖点头。
其余各派代表陆续表态,对立之势渐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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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谷中设宴。
没有酒,只有热茶。五派长老围坐一圈,共饮一碗加了草药的“和合汤”。颜洛汐坐在其中,神色平和,与众人谈笑如常。
轩辕凌立于不远处石阶上,目光巡视全场。慕容尘抱着小灵坐在角落火堆旁,孩子仍在沉睡,但他察觉到,她的睫毛曾轻微抖动过一次,像是梦中感知到了什么。
宴至中途,一名年轻弟子起身告辞,说是回山报信。那人脚步略显虚浮,走过颜洛汐身边时,头也没抬。
她没拦,也没看。
直到那人身影消失在谷口林间,她才缓缓起身,走向外侧古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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