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胡同里的积雪还没化透,墙角却钻出几丛嫩黄的草芽。叶辰站在“老手艺”汽修店的门槛上,看着对面那扇紧闭了三年的朱漆大门,铜环上的绿锈比去年又厚了些,像谁在上面抹了层青灰的泪。
“那家人,怕是不会回来了。”张婶拎着菜篮子经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当年多热闹啊,郭爵士家的马车天天从这儿过,铜铃叮当响,丫鬟婆子簇拥着,跟戏台上演的似的。”
叶辰“嗯”了一声,转身从工具箱里翻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是去年翻修郭公馆旧马车时拆下来的,铃舌早就没了,却总让他想起郭开宣说过的话:“我们郭家,就像这铃铛,看着光鲜,内里早就空了。”
三天前,郭开宣在医院走了。临终前攥着叶辰的手,断断续续说的最后一句是:“那间门面房……还是给你……别学我们……守着空壳子……”
叶辰没接那门面房的钥匙。他去郭公馆收拾遗物时,看着满屋子蒙着白布的家具,突然觉得郭开宣说得对——再华丽的戏服,脱下来也不过是堆布料;再热闹的戏台,散了场终究是空的。
“叶师傅,我的车胎又扎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辰回头,看见个梳着两条小辫的姑娘,推着辆半旧的女式自行车,车筐里放着本厚厚的医书。是郭开宣的孙女郭晓棠,刚考上医学院,以前总跟着爷爷来汽修店,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看他修车。
“进来吧。”叶辰接过自行车,掂量了下,“扎得挺深,怕是得补两补丁。”
郭晓棠跟着走进屋,眼睛在墙上扫了一圈——那里还贴着郭开宣送来的车队结构图,旁边钉着叶辰父亲的军功章,褪色的红绸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叶大哥,”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爷爷的葬礼,你……你会来吗?”
“会。”叶辰手上的活没停,锥子穿过内胎,发出“噗”的轻响,“送他最后一程。”
郭晓棠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家里乱成一锅粥了。叔伯们都在争爷爷的遗产,连那间空了十几年的老戏院都要分,说要拆了盖商场……”她声音发颤,“爷爷生前最宝贝那戏院,说那是他小时候看《霸王别姬》的地方,台上的虞姬,像极了我奶奶……”
叶辰补胎的手顿了顿。他去过那间老戏院,就在郭公馆后巷,戏台的雕花栏杆早就朽了,红绸幕布烂了个大洞,阳光从破洞里漏下来,在积着灰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郭开宣曾坐在第一排的太师椅上,指着台上的横梁对他说:“你看那上面的字,是我奶奶亲手写的‘人生如戏’,她总说,戏里的悲欢是假的,台下的日子才是真的。”
“别争了。”叶辰把补好的内胎塞回车轮,“那戏院要是拆了,你爷爷在天上也不安生。”
“可我说了不算啊。”郭晓棠眼圈红了,“他们说我是丫头片子,懂什么?还说……还说爷爷偏心你,把最好的门面房留给外人……”
“那房我没要。”叶辰擦了擦手上的胶水,“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去跟他们说。”
郭晓棠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点光,又很快黯淡下去:“没用的。他们现在只认房产证,不认人情。”
叶辰没再说话。他想起郭开宣临终前的样子,老人枯瘦的手抓着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嘴里反复念叨“别学我们郭家,把日子过成了戏台子,演完了就散了”。当时他不懂,现在看着郭晓棠泛红的眼睛,突然明白了——有些人家,把面子活成了里子,把算计当成了日子,到最后,连场真心的告别都演不出来。
葬礼那天,叶辰来得很早。郭公馆的大门敞开着,吊唁的人排了很长的队,大多是穿着西装革履的商人,脸上挂着程式化的悲伤,互相寒暄着,像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郭开宣的几个儿子站在灵堂前迎客,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时不时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地敲着。
叶辰在灵前鞠了三个躬,转身看见郭晓棠穿着黑色连衣裙,独自站在角落里,手里攥着朵白菊,像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野草。他走过去,把一个布包递给她:“这是你爷爷让我交给你的。”
布包里是那枚从旧马车上拆下来的铜铃铛,还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上面是郭开宣的字迹,记着戏院每一场演出的戏目,最后一页写着:“晓棠最爱《锁麟囊》,说薛湘灵把珠宝给了贫妇,才懂了‘怜贫济困’四个字。我的孙女,要学戏里的真,别学戏外的假。”
郭晓棠抱着布包,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起来,哭声不大,却在嘈杂的灵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的几个叔伯看过来,皱着眉想说什么,被叶辰冷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出殡的时候,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却没几个人真心落泪。叶辰走在最后,看着郭开宣的遗像被抬出大门,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温和,像只是去赴一场寻常的茶会。经过那间老戏院时,他看见几个工人正在拆戏台的栏杆,雕花的木头“咔嚓”一声断了,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打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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