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荀苍老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御书房门外的黑暗中,苏御脸上“悲痛欲绝”的表情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能将黑夜冻结的冰冷平静。
他缓缓走回龙椅重新坐下,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君臣对峙,不过是一出无关痛痒的戏码。
“陈续。”他淡淡开口。
“老奴在。”大内总管陈续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龙椅后的阴影中滑出,躬身立于一旁。
“朕让你查的东西,都查清楚了吗?”
“回……回陛下的话。”陈续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都……都已查实。”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黑色封皮奏折,双手呈了上去。
苏御没有接,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在闭目养神。
“念。”
一个字,却重逾万斤。
“是。”陈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缓缓翻开那本足以让整个北玄王朝天翻地覆的名册。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汇报,每一个从他口中吐出的名字,都代表着一位权倾一方的封疆大吏。
“江南道六州刺史,除辰州王甫之外,其余五人皆是柳党。”
“沿海,太州刺史钱谦益,明州刺史陆天罡,二人皆是柳太尉早年安插的门生故旧。”“北境镇守三关的总兵,有两人曾受过柳太尉的‘举荐’之恩。”“西南边陲负责与南离通商的‘茶马司’主事,乃是柳太尉的远房表亲。”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颤抖。到最后,就连他这个见惯了宫廷倾轧、早已将人心看透的大内总管,都感到了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胆战心惊。
那本薄薄的名册上记录的哪里是什么党羽名单?那分明就是一张早已将整个北玄王朝笼罩其中、密不透风的罗网!从富庶的江南到丰足的沿海,从冰封的北境边疆到瘴气弥漫的西南边陲,整个北玄有名有姓的知府以上封疆大吏,竟有足足六成都与太尉府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这早已不是权倾朝野,这分明就是另一个地下的朝廷!
陈续不敢再念下去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身体剧烈颤抖。
而龙椅之上,苏御依旧古井无波,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耳边听到的不是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内幕,而只是窗外单调乏味的雨打芭蕉声。
许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片万年玄冰般的冰冷平静。
当陈续颤巍巍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外的黑暗中,整个御书房再次陷入死寂。
苏御静静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在扶手狰狞的龙首上不急不缓地轻轻叩击着。“咚、咚、咚。”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这座空旷压抑的殿堂之内。
就在此时,龙椅之后被巨大书架投下的阴影中,一道完全由黑暗构成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他一身黑衣,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纯黑铁制面具,只露出一双深渊般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
他走到距离龙椅三步开外停下,单膝跪地,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苏御没有回头,也没有睁眼,仿佛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缓缓停下叩击扶手的动作,用近乎自言自语的语气淡淡开口:“你都听到了?”
“是,陛下。”黑衣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苏-御沉思片刻,忽然问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问题:“你说,若朕明日就要在这朝堂之上问了柳荀的罪,我这北玄的江山会乱成什么样?”
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将所有可能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回陛下。若无名而出,京中禁军三大营,其中两营主将皆受过柳荀恩惠,恐会生变。地方之上,江南道必反,北境三关亦有哗变之危。届时内忧外患,国朝危矣。”
他的回答直接而残忍,将一个血淋淋、几近“亡国”的景象赤裸裸地展现在苏御面前。
然而,苏御听完却笑了,那是一种充满了帝王玩味与冰冷的笑容:“那……若是……朕是迫于那个逆子的‘清君侧’之威,才‘不得不’杀了柳荀呢?!”
黑衣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届时,”苏御的声音变得幽远而充满诱惑,“朕非但无过,反而成了那个为保全江山社稷而不得不‘挥泪斩马谡’的悲情君王。而那逆子在失去了‘清君侧’这个大义名分之后,便成了真正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苏御看着黑衣人的背影,一字一顿地问:“到那时,你的人,有没有把握让这天下不乱?”
黑衣人陷入了沉默。他隐藏在面具下的脸无人能看清表情,但他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第一次开始了剧烈的闪烁。他在思索,在评估这场由他的君王亲手设下、以整个北玄王朝为赌注的惊天豪赌的胜算。
御书房之内再次陷入死寂,只能听到烛火偶尔爆开灯花的“噼啪”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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