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却只在天边晕染出一片朦胧的灰白。卢俊华一行人拖着灌铅的双腿，缓缓迈进宪兵城防司令部的大门。一夜未眠，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憔悴，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迟缓。王凯被两名士兵架着，他的左眼被纱布层层包裹，殷红的血迹在洁白的纱布上格外刺眼，整个人萎靡不振，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吟。
踏入司令部的瞬间，一阵肃杀的寒意扑面而来。院子里，士兵们神色匆匆，往日的喧嚣此刻化为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脚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卢俊华的目光在四周扫视，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能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当他们来到小广场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广场上，几个伪军队长被绳索紧紧捆绑在柱子上，他们的身躯伤痕累累，皮开肉绽，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淌，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泊。周围的士兵们，眼神中既有恐惧，又有同情，但却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士兵忍不住颤抖着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这时，一位相识的军官匆匆走来，神色紧张地低声说道：“卢团长，你们可算回来了。这次征粮的六支队伍，全都被劫了粮。陈司令大发雷霆，已经开始惩治这些队长了。”
卢俊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深知，自己也即将面临同样严厉的问责。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王凯，王凯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纸一般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卢团长，我们该怎么办？”另一名士兵带着哭腔问道。
卢俊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如实汇报，听天由命吧。”尽管他的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他们朝着司令部的大厅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刀刃上。大厅里，陈立斌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的面前，几名副官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卢俊华走进大厅，“啪”地一个立正，敬礼道：“报告陈司令，卢俊华带队征粮归来。”
陈立斌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利刃般射向卢俊华：“哦？卢俊华，你还知道回来？粮食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裹挟着一层寒霜。
卢俊华挺直脊背，将征粮途中遭遇抗联截击的经过，毫无保留地如实汇报。他刻意隐去了自己对大飞的惺惺相惜以及有意放水的念头，着重强调了抗联的强大火力和王凯的临阵脱逃。
陈立斌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无法捉摸他的心思。待卢俊华汇报完毕，他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废物！你们统统都是废物！六支队伍，竟然都被劫了粮，要你们有何用？”
卢俊华低下头，不敢直视陈立斌的眼睛。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把王凯给我带上来！”陈立斌的声音再次响起，犹如洪钟般在大厅里回荡。
很快，王凯被两名士兵押进大厅。他一见到陈立斌，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陈司令，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立斌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凯，眼中满是厌恶：“哼，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临阵脱逃，差点害死所有人。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他大手一挥，“把他带到小广场去，给我狠狠地抽，五十皮鞭，一下都不许少！”
王凯一听，吓得瘫倒在地，拼命挣扎着求饶：“陈司令，饶命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然而，他的哀求声很快被士兵们的拖拽声淹没。
“卢俊华，你身为团长，却没能管好自己的队伍，导致征粮任务失败，你可知罪？”陈立斌的目光再次转向卢俊华。
卢俊华“啪”地立正，大声说道：“陈司令，我知罪。但恳请您再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一定想尽办法完成征粮任务。”
陈立斌老虎一样的目光紧紧锁住卢俊华，神色冷峻，语气中带着审视与质疑：“卢俊华，我且再信你一回。但你可得说清楚了，究竟打算如何尽快凑起粮食？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听你空口白话。”
卢俊华心里清楚，此刻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关乎着自己和兄弟们的命运，容不得半点马虎。他定了定神，挺直了腰杆，不慌不忙地说道：“陈司令，这段时间咱们四处征粮，老百姓手里确实没多少存粮了，再去搜刮，也榨不出几滴油水，还容易激起民愤。可那些大地主，就比如姚家乡的张百万，他家大业大，粮仓里囤积的粮食怕是够吃上几年，我们这次就从他那拿了不少。只要能从这些人手里拿到粮食，完成征粮任务不在话下。”
陈立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微微颔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心中暗想，这主意倒是有些道理，既不祸害百姓，又能解决粮食问题，看来卢俊华脑子还挺灵光。他看向卢俊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与赞赏，重新认识了这个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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