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君连连点头，颤巍巍地将雪莲收入玉盒，路过李毕成身边时，老道突然停步，浑浊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将军可知，三日前张校尉偷偷来求药，把他爹留下的玄铁盾当了，换了半篓望月草
那盾面上刻着他一家三口的名字，他说，“只要能让老娘多活一日，别说玄铁盾，就是他这条命也能豁出去
李毕成喉头发紧，说不出话。他想起张梦那面玄铁盾瞪眼，被砍的全是豁口，背带磨得发亮，每次巡影都宝贵似的背着
有次域外魔突袭，张梦就是举着这盾，护住了整队新兵，盾面被魔焰烧出个大洞，他自己后背燎得全是水泡，却还咧着嘴笑，“咱这盾，比命还重要！”
“青音妹妹，张校尉他们……”毕彩云望着树林深处，那里的灵力波动越来越急，像是在挣扎
让他们看着。柳青音望着篝火，火苗正舔着一根枯枝，发出噼啪的清响，有些坎，得自己迈过去
张梦躲在老槐树后，指甲深深掐进树皮。他看见李毕成收网擒住黑袍人，看见柳青音拿着千年雪莲，看见丹师们匆匆进了窝棚
可他不敢进出，胸口的令牌硌得生痛，那是影无踪的人塞给他的，说只要把令牌挂在天罡联盟的结界塔上，就能换十株雪莲，换他娘下半辈子的安宁
当时他握着令牌指节都在发白，脑子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喊着“娘快死了”，一个喊着“你是振煜的兵”
“梦子别钻牛角尖。”王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还攥着半截断箭，箭杆上贴着的个“诚”字，是他爹临终前给他刻的
“影无踪的人找过我，说只要我把把剑阵的振眼图交出去，就能让念儿的丹田复原。”
他苦笑一声，指腹摩挲着断剑的裂痕。“我差点就信了，直到看见我家娃在篝火旁跟难民的孩子玩石子
他说，‘爹，等我好了也去守结界。’那小模样，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赵毅蹲在地上，双手插进乱草里，他胳膊上的抓痕还在渗血，是刚才跟影无踪的人，打起来的时候被画的
那些人说，他说要把他媳妇卖到南疆当药人，说只要他在粮仓的米袋里掺一些魔气，就能免了所有债务
“我媳妇刚才托人带话，说她把陪嫁的银钗当了，换了两副护膝给咱们营里的兄弟。”
他的声音发哑，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布包，里面是半块麦饼，饼上还留着牙印，“她说这是她偷偷藏的，让我别饿着。”
三个人沉默着，听着窝棚里传来丹炉的嗡鸣，闻着越来越浓的药香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当年在新兵营里，三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分享干粮的模样
“我对不起洞主！”张梦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刚才……我刚才，还真想去挂那令牌。”
“我也想过交阵眼图。”王诚低头看着断剑，“念儿，每次咳血，我都觉得我没本事，护不住他。”
赵毅把麦饼掰成三块，递给他们，“我媳妇说，人穷不能志短，他爷爷当年守振煜洞天，城破的时候，他举着炸药，包冲进魔群，死前就说了一句话，‘咱阵与洞天的人骨头是直的’。”
麦饼有些发潮，带着淡淡的霉味，可三人都吃的很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是安置营的难民在喊：“丹成了，老夫人有救了！”
张梦猛地站起来，往窝棚方向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转身对柳青音的方向重重跪下，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诚和赵毅也跟着跪下，三个七尺男儿，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卯时三刻，药君捧着瓷碗走出窝棚，碗里的药汁，泛着琥珀色的光，还冒着热气
“成了，老夫人，喝下去，不出三日，就能下床。”他激动得胡子直抖，手腕上的药铃铛，叮当作响
柳青音接过药碗，正要进去，却被张梦拦住，他脸上还挂着泪，眼睛通红，双手捧着那枚影无踪的令牌，“洞主，属下有罪，请你处置。”
王诚和赵毅也捧着各自的罪证，一张画了一半的阵眼图，半袋掺了魔气的糙米
柳青音看着这三样东西，突然笑了，她没接令牌，反而把药碗递给张梦，“老夫人最想你喂她喝药。”
张梦一愣，接过药碗的手在颤抖，碗沿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却烫不掉心里的愧疚
“这些东西。”柳青音指了指令牌、枕头和糙米，声音清亮，“不是罪证，是勋章。”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难民，他们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眼里没有鄙夷，只有心疼
“影无踪，用雪莲、丹田、安宁来诱惑他们，可他们守住了底线，在振煜，守不住良心的人，才叫有罪，扛不住苦难的人，才是孬种！”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个瘸腿的老兵，拄着拐杖喊道：“张校尉是好样的，当年他背着我从尸堆里爬出来，我这条命都是他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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