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意久久没做声，一直在思量着沈静语的心思。
沈静语这个人，其实足够聪明，只不过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的运道似乎都不是太好。
方才她说的那番话，倒也没错。
依着她对萧廷善的了解，就算萧廷善上位，也绝不会留着她封她为后。
相反，若是萧廷善失败，她一定会受此牵连。
可她来找自己，真的是因为怕受到牵连，所以想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吗？
九月十六，倒是个好日子。
这几日她观察过行宫的守卫，人数不多，半数禁卫军，半数冯博昌父亲的守军。
而在离行宫十里的地方，另有其他守备军驻扎。
沈舒意派琴心去打探一番京中的动向，入夜时，琴心回来，对着谢璟驰和沈舒意道：“萧廷善确实在京中暗中部署，京中的守备已经死了两人，另有一人称病，多是被其他人暂代职务。”
谢璟驰把玩着手上的玉扳子，神色玩味：“什么暂代，不过是换上他的人罢了。”
沈舒意转头问他：“都盯紧了吗？”
看样子，萧廷善是真的做了两手准备，试图逼宫篡位。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一定更强烈了。
“沧海夜阑都在盯着呢，清远侯麾下的兵马，也暗中掉入京中三千，放心，他还翻腾不出什么巨浪。”谢璟驰沉声开口。
翌日，清早。
沈舒意才用过膳，便收到了端妃的传召。
这位端妃可不是端王妃，而是后宫的四妃之一，性子温和，鲜少参与争端，在宫内的口碑素来不错。
只不过，端妃这一生无子无女，换言之，她没有自己的子嗣。
所以，若她与萧廷善联手，倒也不奇怪。
沈舒意抬眸看向面前端妃的心腹蓝雨，笑着道：“我与娘娘素无交集，敢问姑姑，不知娘娘此番召我，所为何事？”
蓝雨是个胖乎乎的姑姑，看着颇为和气。
蓝雨温和道：“娘娘听闻郡主对佛法颇有见地，所以有些话想问问您。”
“哦？”
蓝雨继续道：“郡主也知道，这两年佛教式微，我们娘娘却多年礼佛，所以才想请郡主走这一趟。”
沈舒意心下冷笑，倒是装的很像，也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所谓的佛教式微，言外之意，不过是乾武帝这几年信奉道教，追崇长生之法，故而道教兴盛，反倒是佛教没落了许多。
“还请帮我转告端妃娘娘，待我梳妆更衣后，立刻前往。”
“劳烦郡主了，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蓝雨走后，金珠当下道：“主子，这端妃娘娘是不是也不安好心啊，昨日沈静语才来不成，今日端妃又来。”
沈舒意一面梳妆，一面思量。
这些，到底是萧廷善为了迷惑她而设计的一场戏，还是，他另有盘算。
半晌，直到沈舒意插上最后一根发簪，她想通了。
萧廷善大概是想一箭双雕，若是能拿她当做人质，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他最多失去一道保障，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至于沈静语透露给她的这个消息，或许，还有他的用意。
不论自己猜测的对不对，她总归不会去相信沈静语和萧廷善这种人，至少，就算他们所言都是假的，她也要有应对之力才行。
沈舒意到端妃宫中时，端妃桌子上放了个盒子，她正忧心忡忡。
见着沈舒意前来，当下笑着起身：“明珠郡主，冒昧相请，是本宫的不是，还请郡主见谅。”
“娘娘哪里的话，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妇的荣幸。”沈舒意客气的开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端妃娘娘。
这位端妃娘娘看着实在不柔妃纯良美艳，亦不如静妃恬静温婉，更不如湘妃的大气从容。
沈舒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面前这位端妃娘娘，只觉得她更像一个让人不会有太多记忆的普通人。
没错，就是如此。
或许你于路上遇到的商妇是如此，于名门显贵中遇见的寻常妇人也是如此，她气质随和，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同样，也没有任何记忆点。
换句话说，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可沈舒意却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厉害，因为她能伪装成任何她想要的模样，而不让你发现蹊跷。
“说来此番请郡主前来，并不是真的为了讨教佛经，而是我忧心陛下沉迷于长生之道，心中烦闷。”端妃开门见山。
沈舒意宽慰道：“陛下乃圣明之君，娘娘不必忧虑。”
端妃摇头：“我担心的是陛下的身体，这两年，他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我听太医院的太医提起，说是陛下服用的丹药之中含有朱砂，有剧毒。只是任凭别人如何劝诫，他都不听。”
“我今日请郡主前来，也是无奈之举，只是想着郡主通读佛法，又在佛寺住过几年，可有什么法子，能让陛下放弃追寻长生之道，能否让陛下重新信赖佛教？”端妃神色间满是担忧。
沈舒意依旧打着太极：“娘娘，不论是道家还是佛家，各有所长，臣妇如何能左右陛下的心意？”
端妃看着沈舒意，叹气道：“是本宫关心则乱，这是本宫实在不忍看着陛下的身体……”
沈舒意再度道：“娘娘如此忧心陛下，理当多同太医商讨，或者，可以召见天师，试探一番？”
“如何试探？”
沈舒意缓缓道：“臣妇不敢妄言，恐怕还需娘娘自行斟酌。”
端妃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无形中给人带来莫大的压力。
沈舒意神色如常，不急不缓，直到过了一会，端妃似乎才回过神来，继续道：“罢了，是本宫病急乱投医，这些事如何能问到你头上。”
“娘娘一片丹心，陛下必定知晓。”沈舒意并不打算与端妃多么亲近。
这些后妃娘娘，要么家世过人，要么手段过人，能稳坐妃位这么多年，沈舒意可不认为她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蓝雨，将本宫最近看的那本佛经取来，本宫想同郡主讨教一番。”端妃换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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