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宁正才这话，林彦良顿时就不乐意了：
“爸，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这思想怎么老是转不过弯。”
“那个谁，有什么冤屈你只管跟我说，我倒要看看这凉县之中，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胡闹！”
宁正才厉声道：“凉县这么深的水，你小子不想着跳出去也就算了，还想着搅进这摊浑水，真当你已经坐上了正县的位置。”
林彦良虽被叫做林县长，却只是一个副县长。
而且他还是空降的外地人，哪怕有着一腔抱负，可任期都快满了，也没能在凉县做出成绩。
他这二把手位置，从实质上来说，那就是小事不用他管，大事他也做不了主。
林彦良愤愤不平道：“我倒是想干出点成绩，早日往高处爬，可您老这不准我碰，那不准我跑的，你叫我怎么跳出去？”
“你小子要是真想离开这里，需要做什么成绩出来。”
林彦良哑然，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宁芳。
宁正才说的一点不假。
林彦良能在三十七八，就坐上一县二把手位置，家里面可出了不少力。
可他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即便家里在反对，当初还是义无反顾陪着宁芳回了凉县。
“彦良，你就少说几句吧。”
宁芳劝道：“爸，您大病初愈，犯不着与他一般见识。”
林彦良早就习惯了宁芳这样的劝导。
来到凉县的这几年，要不是宁芳从中斡旋，他早被岳父气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岳父也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曾经的凉县那可是蛇鼠一窝的地方，以岳父的才学和远见，退休前至少也得混个副校长。
可他没能混上也就算了，就是这个坐班室主任的闲职，也是退休前不久才当上的。
在县中学里，是在整个凉县体制里，也算是一股清流……
等三人都说话了，李二柱这才开口道：“宁老师，我答应你。”
“好，那我们换个地方说。”
李二柱推着他去到书房，他也打开了话匣，将李二柱为何落榜的事说了出来。
宁正才教书那会儿，所带班级的学生，大多是一些清贫之家。
李二柱那一届同样如此，并沿袭了成绩比其他班级好的传统。
李二柱当时始终保持年级前二十的排名，最高的时候甚至到了第四名。
按照县中学以往的例子，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名牌大学生，哪怕发挥得差，考个一般的大学也不成问题。
可他们那一届，就连年级第一的学生都落榜了，所以李二柱落榜也没有多少人关注。
当宁正才说到这，李二柱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
宁正才顿了顿，说话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悲愤：
“其实我带的班，每一届都会有一两个成绩还不错，最终却落榜的学生……而你们这一届竟然高达四个！”
“因为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我已经尽可能的忍让了，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和他们抗争到底，可我都没有联系到你的父母，严凤霞就因为落榜投河自尽。”
宁正才口中的严凤霞，正是落榜的年级第一。
当时正值梅雨季节，她的死也被归结于溺水而亡，李二柱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是自杀的。
宁正才说到这事已经满脸老泪，强压着愤怒继续道：
“至于另外两个学生，一个成绩还没出的时候就去了外省打工，另一个因为是孤儿，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家身上。”
“我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的，因为我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狠辣。”
“就在我们在学校和县教育局碰壁后的第二天，我和你父母便决定去市里，若市里不行那就再去省里。”
“可……可当晚，两人就因为不想麻烦我，拒绝跟我回家休息，选择去亲戚家借宿，被一辆灌浆水泥车……是我害了他们！”
话至此，宁正才已经泣不成声，李二柱眼角也有温热滑落。
好半晌见他恢复过来，李二柱才握着拳头问道：“是谁顶替的我们？”
更早的年岁里，冒名顶替大学名额这种事，在偏远地方几乎屡见不鲜。
宁正才摇头道：“一开始我和你现在想法也是一样的，但冒名顶替这种事暴雷的风险太大，我是在成为旁观者后，才发现他们是怎么暗箱操作的。”
李二柱试探道：“您是说改名？”
“和你说的差不多，他们也不怕你去查，因为你根本没那个能力，最后就只能认命。”
“宁老师，我想知道我们那一届，哪些人去上了大学。”
宁正才指着书桌，示意李二柱将里面一本字典拿出来。
字典里夹着很多名单，都是他教书时，每一届大学生的名单，以及那些他认为不可能落榜的学生名单。
李二柱很快翻到自己那一届大学生名单。
有几个人特意用红笔标注出来，这是宁正才怀疑的对象。
不止四个，而是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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