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伸出手的画面倒映在利维坦眼中，就在此时，视角从怪兽灯塔般的巨目转换到了一双带着赤红眼影的明眸，它属于大漩涡旁正在如洛神般起舞的宫崎英子。
男人的模样同样出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让她浑如天成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迟滞过后一切继续，宫崎英子面容冷漠，不曾流露半分眷恋。
水里的路德维希手指抽搐弯曲了起来，他下潜超过了六分钟，缺氧已经到了视线模糊的程度。但面前的怪物依旧只是冷冷看着，既不准备把心爱的女孩还给他，也不想拿他打牙祭的样子。
或许自己根本不配上它的食谱，连塞牙缝都不够。
在自嘲中路德维希闭上了眼睛……他赌输的代价有些昂贵，昂贵到要用命来偿还。
大漩涡旁的宫崎英子脚步紊乱了，宛如献给死神的壮美舞蹈变得破绽百出……她失去了优雅的姿态，低哑地嘶吼着，疯狂地挥起手中的不死斩，无数实质般的剑光破空而去，如摩西分海一样在海中犁出一道又一道天堑似的惊人沟壑。
片刻后海水下落，在引力的作用下这些缺口又重新弥合……除了被割裂的痛苦，什么都没有留下。
宫崎英子停下独舞，从水中浮起，衣物头发粘在了身上，她怔怔地坐在流动的水面，狼狈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处藏身的大雨。
“……回来。”
昏迷下沉的路德维希被轻轻地托起，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和宫崎英子要去营救一群黑白色的精灵，但自己忘记了怎么游泳，就在他快被淹死的时候，宫崎英子摇曳着身体化成一条人鱼背起自己游向了岸边。
画面另一侧，“SSN-24”降低了航速，徘徊了几分钟后由于声呐上依旧找不到了巨兽的影子，舰长命令升起潜望镜，打开光电侦测套件。
海上的情况一览无遗，好像出现了什么意外事件导致利维坦放弃了追逐他们，岛屿大小的身躯直接露出了水面，像一座军事堡垒朝来时的方向作洄游。
“殿下，这就是最好的时机！”舰长立刻反应过来。
鱼雷管道涌出一阵白光，但发射的却不是鱼雷，而是类似潜水钟一样的装置，形如棺椁。
铰链断开，微型推进器启动……棺椁漆黑的深海中渐行渐远，不知要将何人埋葬。
.
.
“草……真要成不怕烫的死猪了。”
楚正凌庆幸自己还能乐观地吐槽，海水已经到了他洗澡都觉得烫的地步，求生欲逼得他不得不跟入水王八一样拼了命地划。
索利雅的腿是不抽筋了，但也只能抓住救生圈带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外游……或许这微不足道的距离都是错觉，他们压根就在原处没动过。
背后的漩涡风声鹤唳，好像要把他的灵魂都吸进去，楚正凌想到了《列子·汤问》中记载的“归墟”，传说在渤海之东有一个叫归墟的地方，世界上所有的水连天上银河都会流向那里，但里面的水永远不会变多，死者都会到归墟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他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大漩涡卷动着喷发的岩浆，底部是熔炉般的橙黄色，像极了游戏《魔兽世界》里“死亡之翼”的陨落地。
妈耶，这要是掉下去……盐水煮猪肉，都不用加调料就能上桌了。
他又看向索利雅，少女脸色苍白，湿透的额发遮住了眉毛，到了这种时候她呼吸节奏也没有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运转着。
楚正凌多少有点心疼她，要是不管自己这坨累赘估计早逃回去了。到这种时候还肯不松手只能用高尚来形容，不过这姐们大概没听过“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句话……给自己这种废柴陪葬连救人的含金量都会被贬低的，而且到时候他们假装姐弟的事也会被拆穿，没准还会出现什么难听的阴谋论，这下彻底洗不清了。
真操蛋。
楚正凌脑子里乱嗡嗡的，他累了，不想再像条狗一样刨来刨去，但毅然甩开少女跳进漩涡这种英雄壮举他又做不到，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狗熊，只能不上不下地被拽着往前走，踉踉跄跄的。
就在他灰心丧气的时候，前面的索利雅突然撑开了嗓子。“楚！快看！”
像是有一盆凉水浇在他头上，楚正凌瞪大了眼睛，那个他以为是自己幻觉看到的水中舞姬居然浮了起来，亭亭而立，灼若芙蕖出渌波，比海市蜃楼显得更加不真实。
“那是……宫崎英子？”
.
.
路德维希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整个人像扔上岸的虾一样抽动了几下，猛地喷出一大口海水。
朦朦胧胧中他恍如看到了宫崎英子，女人穿着素雅的和服，像创世之初的神只那般行走水面上，跨过无数风浪的阻隔来到了自己身边。
路德维希撑着岩石坐起，颤抖地伸出手，在快要触碰到女人的那一刻却又缩了回来……他在害怕，害怕这只是自己的臆想，即使是注定消散的梦幻泡影，他也想让其在眼前多停留片刻。
“傻瓜。”宫崎英子抓住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这一刻，万籁俱寂……路德维希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有微咸的液体混进了雨中，像从天空落下的海水。
“这就是你苦苦追寻的真相，满意了么？”
随着她话语视角逐渐拉远，路德维希脚下的陆地显露出了真面目，他倚靠的岩石只不过是巨兽脊背上一处微小的凸起……水天一色的海面上，巨兽昂起头颅，嘶鸣声的回响哀转久绝。
路德维希明白了是谁把自己从海中救了起来，但他不明白宫崎英子和克拉肯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什么样的羁绊能让她义无反顾地离开，去往未知彼方。
“你还记得当初的“第二个心跳信号”么？”宫崎英子将他的手移到自己胸口。“……那是我的。”
冷冷的海风吹到他脸上，路德维希好像听到了子弹打碎镜子的声音……留下了无数被割裂的脸庞和看不见光亮的幽深弹孔。
“从来都没有什么克拉肯，在北海沉睡的只有利维坦。”宫崎英子冷漠地松开他的手，声音像在宇宙洪荒间升腾。
“我即是神的三只最大造物之一……我即是利维坦。”
喜欢此世圣殇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此世圣殇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