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佑额头触地:“臣愿从私库双倍赔付王世子与世子嫔的损失,以表歉意。”
柳若蘅心中冷笑,东海节度使富可敌国,这般敷衍,是将新罗视作乞儿么?
“侍郎,这不合大瀛的待客之道。”林堃远肃然拱手,对和帝道:“陛下,此非钱财可解,渤海细作尚未肃清,若此事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离间两国——恐酿大祸。”
“林堃远,自江南起,我何曾亏欠过你,为何你要对我咄咄相逼?”严婧璇睁红了眼眶,满腹委屈。
林堃远冷然:“司宾,事关两国关系,非堃远之私。”
严婧璇怎么听得进去,世家贵女的傲气再一次冲击了她的理智:“林堃远,你就是贪恋柳若蘅的那张皮,可除此之外,论家世才学,我哪点不如她?”
“婧璇!你疯了不成?”严佑厉声喝止,转而求和帝道,“舍妹近日操劳礼部接洽事务,神魂不清才这么胡言乱语。”
和帝不是不知道严婧璇的情境,东方顷寒早将江南旧事密奏,林堃远更呈过严家与渤海、西域商路的蛛丝马迹。可如今……大瀛国库空了大半,江南漕运、盐税全系于严氏之手,这后位,本就是一场交易。可今日严婧璇当众失态,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和帝脸上。
和帝摆了摆衣袖,把目光投向了正入大门的尚仪局尚宫吴氏。吴氏有四十余岁的年纪,从遴选长风使开始,就认识了严婧璇与长孙繁缕。她扫了一眼新罗馆里的境况与众人的脸色,就明白自己该说什么话了。
“尚宫,你看看,这支簪是否出自尚仪局?”长孙繁缕让人将簪子递过去。
吴尚宫双手捧簪,恭敬道:“禀陛下、婕妤,此簪的确出自尚仪局。”
繁缕心里打了个鼓,问道:“可是尚仪局为太后娘娘制作的?”
吴尚宫此前就听闻太后娘娘丢了这根簪子,但此簪并不是宫里最为名贵的,但找寻此簪却还是惊动了阖宫。
“是。”
“吴尚宫看仔细了,这簪子上的翠羽可真?”繁缕提醒道。
“婕妤好眼力,此簪确实不是太后娘娘丢失的那根。”
“胡说!”严婧璇见吴尚宫背叛了她,骤然骂道,“长孙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诬害我?”
“司宾,奴婢不知情由,只照实回陛下与婕妤的话。”吴尚宫伏地叩首。
“你……”这么多好处算是白给她了,严婧璇恨得咬牙切齿,“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你细细说来,这是怎么回事。”东方顷寒腹中已如明镜。
吴尚宫面无血色,淡淡回禀:“这支簪子乃尚仪局为制作太后簪子时的样品,因翠羽珍贵难得,故做样时,采用了鹅毛来制作。”
犹如晴天霹雳,严婧璇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原本明净的面孔如纸般皱巴了起来:“一定是你,长孙繁缕!”
严婧璇指着繁缕咆哮:“一定是你在去请尚宫的路上,使了手段!”
她对吴尚宫道:“尚宫,你别怕,照实说,我会护着你,严府会护着你,东海节度使也会护着你!”
“司宾,奴婢没有说谎。”
严婧璇见吴尚宫铁了心站在了繁缕这边,索性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吴尚宫,尚仪局连自己的东西都管不好,把样品漏出来,让世子嫔捡了去,还当宝贝一般藏着,真是可笑。”
“司宾,真东西也好,样簪也罢,不是我的东西,我绝不会染指。”柳若蘅冷言,目光如刃般扫过严婧璇。
“陛下,严司宾既然咬定是妾身行窃,那妾身斗胆,请再与这府兵对峙。”
和帝略一颔首,东帛当即提来冰水,银桶中的寒流倾覆奔涌,将那府兵浇得浑身激灵:“世子嫔问话,老实回答!”
柳若蘅缓步绕着那府兵而行,绣鞋踏在青砖上几无声息,却似踩在人心尖般教人屏息。绛色裙裾掠过他低垂的视线,如一道带血的鞭痕悬在眼前:“听闻,严府的府兵忠诚异常,因为你们每个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东海节度使的手上,听话,则乐业安居,不听话,则鸡犬不留。”
“世子嫔!”严佑怎么也没想到,这话竟然从新罗人嘴里说出来,嗔目道,“妄议大瀛高官,你可知罪?”
呵,柳若蘅付之一笑:“在我们新罗,议论高官并不是什么罪。再说,这些也是妾身到了大瀛之后,听旁人说的,既然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她继续问府兵道:“你们就像头顶上悬了一把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整日活得提心吊胆,我说得没错吧?就像今天,你说真话,命就没了。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就算你说假话,你知道得太多,命也不见得会有。”
府兵素来听闻过严雍的手段,也见过一些同僚的遭遇,有的是一个人不见了,有的是一家子消失了,可是他又有什么法子。
“世子嫔,东海节度使待属下甚好,属下愿意为严公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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