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街道,浸在一种黏稠的、半明半暗的暮色里,远处的霓虹灯,像一串串浮在浑浊河水上的虚假宝石。
老乔站在公寓那扇狭小的窗户前,指尖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目光却没有焦点地落在楼下街道上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
从公司回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钟头,老乔就那么一直来回看着窗外,坐立难安。
王铮那句“我们脚下踩的,从来都不是坚固的陆地”,像一句冰冷的谶语,不断在他耳边回响,每一次都让他心里一阵发紧,仿佛能听到脚下那块看似坚实的地板正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手指间夹着一支早已熄灭的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颤巍巍地悬着。
财务室里,卡尔顿审视的眼睛,那个年轻的调查员看似平静却句句戳向要害的追问,还有那个块头硕大、沉默堵门的.....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拢。
FSA和苏格兰场联手,这绝不是例行公事的敲打,这是瞄准了七寸来的。
王铮的镇定自若,在老乔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赌徒式的侥幸。
可他姓王的有赌性,有底气,或许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依仗。可我老乔呢?
“有限的收缩和隔离?”老乔嘀咕着,看到玻璃上映出眉间那道深陷的悬针纹,想起今年回老家那个算命的神婆给自己的占的上坎下坎叠水的卦象,不吉啊。
这就像房子已经烧起来了,主人却还只同意泼出去一小桶水,还指望能控制火势。
他太了解这里面的门道了,那些看似天衣无缝的合同、发票,在真正的风暴面前,脆薄得像一张草纸。
一旦警方顺着某条线深挖下去,要是国内那边再崩掉几个环节,两边信息一合流,现在这点“表面合规”的功夫,瞬间就会土崩瓦解,和国家机器比,你算个der啊。
自己只是一个从婺州火腿厂会计岗位上走出来,靠着小心谨慎和几分运气,才在这艘看似豪华的大船上谋了个位置的普通人,这船一旦沉没,自己这种没有根基的小角色,会第一个被漩涡吞噬。
见过账本上的数字游戏,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直面苏格兰场的探长和FSA的调查员。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泼天的富贵,只是一份足够安稳度过余生,能让家人无忧的保障。
可现在,这份保障正在裂开缝隙,漏进来的是刺骨的寒风和铁窗的影子。
“不能再等了.....”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疯狂叫嚣,压过了对王铮这群人的敬畏,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风声不对,好几处都在漏风!姓王的被眼前的局面蒙住了,或者说,赌的太大了。”
手指微微抖着,一页页翻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和号码,最终停在某一页。
上面只有一个用铅笔写的名字“春生”,和一个区号显示是粤省的电话号码。
老乔猛地转身,快步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胡乱扒开几件冬衣,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包着塑料封皮的旧本子。
那是一本通讯录,纸页泛黄发脆,边缘已经磨损发毛,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烟草的气息。
这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保命符”,上面记着一些轻易不能动用的关系和门路。
手指有些颤抖,借着从客厅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一页页翻过那些模糊的字迹,最终停留在一个只用铅笔写着“春生”两个字和一行数字的页面上。
这个名字和号码,他已经快两年没碰过了,是自家的一个亲戚,据说专门做“特殊通道”的生意,当时只当是条或许永远用不上的暗线,此刻却成了他眼中的救命稻草。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话筒,冰凉的塑料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用依然有些发颤的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了那串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电话被接起了,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隐约的电视声。
“喂?”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略显沙哑的男声传来,透着被打扰的不耐。
“春....春生哥?是我,乔杜里。”老乔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辨认这声音,随即恍然,“哦,杜里啊。半夜打电话,有事儿?”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戒备。
老乔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春生哥,我......我想走,走你的线,去尼德兰,你那边有这条线么?”
“去尼德兰?”电话那头,春生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什么意思?你遇到麻烦了?”他特意强调了“麻烦”两个字,意味不言自明。
老乔知道不能细说,也不敢细说,“具体......具体不能细讲。你就说,行不行吧?我现在就要走,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隐约的电流沙沙声。老乔屏住呼吸,感觉时间像停滞了一般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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