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几句以后，方南慢慢放开了。
他故意找一些有趣的话题，一些老人感兴趣的话题。
在他自己奶奶去世前的那两年，一直是他陪伴，很清楚老人家的精神需求，他明白，衰老对于老年人来说，不是最可怕的东西，精神上的缺失才最致命。
老奶奶很快被方南的话逗的哈哈大笑。
林曼似乎被他们的谈话感染了，放下手上的活，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有了林曼的加入，气氛变得更加热烈了，笑容在老奶奶的脸上就没有消失过。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晚饭时间。
又陪着老奶奶吃了晚饭，林曼去找院长说话，让方南陪着老奶奶。
终于有了跟方南单独说话的机会，老奶奶一脸平静的看着方南。
“小方，你是小曼的男朋友吧？”
老奶奶忽然问到了这个问题。
“不不不，奶奶，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方南有些措手不及，连连摆手否认。
“嗯，你们现在可能是普通朋友，不过，我看的出来，小曼心里喜欢你，你们迟早要走到一起。”老奶奶说的很肯定。
方南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老奶奶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奶奶，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再说了，我家是农村的，家庭条件不好，哪里能配上林曼？她那么优秀。”
每次提到家庭条件，方南总是有些不自信。
他并不是嫌弃家庭条件，更不是嫌弃农村人，实在是这个社会太现实，农村人想要出人头地，变得越来越难。
更有甚者，有些人还总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小方，你这么说，奶奶就不愿意听了，农村人怎么了？夏园村没有拆迁之前，奶奶也是农村人，也是种田的，难道农村人就不找女朋友了？”
老奶奶故意板着脸，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方南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夏园村在拆迁之前，竟然也是农村。
短短二十年，变化实在太快，现在谁还能相信，海川集团所在的位置，在二十年以前，竟然是夏园村的水稻田？
在方南愣神的时候，老奶奶接着说道：“孩子，你相信奶奶的眼光，小曼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她，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你也是她第一个带到我跟前的男孩。”
“奶奶……”方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哎。”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别人都觉得小曼优秀，生活过的好，可是，一个四岁就没有了爸妈的人，心里的苦，别人怎么会知道？”
说着这话，老奶奶别过头去，偷偷的擦拭着眼睛里浑浊的泪水。
方南听了老奶奶的话，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林曼的父母不在了，可是，他没想到，她的父母竟然在她只有四岁的时候就不在了。
他很想问一下，她的父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知道，年纪轻轻双双离世，绝对不是正常死亡，一定是老奶奶心里的痛，他又怎么能去揭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心里的伤口呢？
“你看看我，年纪大了，眼窝子浅，想到一点过去的事，就要掉眼泪。”老奶奶抹了一把眼泪，重新看向方南。
方南苦笑一声，默不作声，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怕她误会他和林曼的关系，他也不想再多做解释。
“孩子，奶奶看的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小曼命苦，希望以后你能多帮衬她……”
听着老奶奶的诉说，方南的眼眶顿时红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表面光鲜的林曼，背后竟然有这样的辛酸。
前天他还抱怨她没有人情味，看不起农村人，难怪她当时那么生气。
原来错的人竟然是他方南，他根本就不了解林曼经历过的事情。
“奶奶，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林曼……”方南心里五味杂陈，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对一个老人的嘱咐，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奶奶，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个时候，林曼忽然进来，她看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异样，便问了一句，又看了方南一眼。
“没什么，就是唠唠家常。”
老奶奶很快恢复了平静。
“是吗？”
林曼多么聪明的人，她根本不相信奶奶说的话，她盯着方南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什么。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呀？”方南假装没好气的瞪了林曼一眼。
林曼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奶奶。
“奶奶，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林曼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起来。
“算了，我这两条腿也动不了了，跟你回去干吗？给你添乱呀？再说了，你平时要忙工作，你一去上班，家里还不是我一个人？还不如我在这里，能跟别人说说话。”
“奶奶……”
“行了，听我的吧，我在这里住的挺好，你有空的时候跟小方过来看看我就行，回去吧。”
老奶奶开始催促他们离开。
站在一旁的方南心里更加难受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老奶奶心里的想法？
她一定想跟林曼住在一起，毕竟林曼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可为了林曼的工作，她宁肯选择留在养老院。
他清楚的记得，刚才过来时，隔着窗户看她的表情。
只有心里孤苦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社会就是这么无奈，这么现实，哪怕是不缺钱的林曼，也无法改变目前的现状。
林曼知道，奶奶说的对，就算是接她回家，那又怎样？她根本不可能整天在家里陪着她。
离开的时间还是到了，哪怕林曼再不想离开，该离开的时候还是要离开。
她强颜欢笑，说下次有空再来。
奶奶笑着点头。
可是，在老奶奶转身的一瞬间，方南还是看到了她眼睛里浑浊的泪水。
而转身走出养老院的林曼，也是眼睛通红，不敢回头再看奶奶一眼。
方南的心里更加难受。
两个人都在替对方着想，可是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两全的办法。
方南在心里只能告诫自己，以后有空的时候，多陪林曼过来看看老人家，尽量让她有一个舒心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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