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室里。
顾风、丁灵和刚刚被自己诊断出狂犬病的年轻男患者相对坐在会议桌两边。
丁灵把打印出来的检查结果推到崔松面前。
“崔松，关于你的病情现在有准确结果了。”顾风声音有些低沉。
崔松看到顾风有点低落严肃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个激灵。
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顾医生，我是不是得了那个病？”
顾风摇了摇头，“不是，你自己看报告吧。”
崔松看了看对面的丁灵，有些拘谨的把报告单往自己面前拖了一点。
面前有两张报告单，他首先看到的是上面这张。
乙肝五项（-）丙肝抗体（-）梅毒检查（TPPA）（-）HIV抗体/P24（-）
“顾医生，这个减号是什么意思？”崔松看不懂，疑惑的问道。
“减号就是阴性，代表没有的意思。”
崔松听到这个答案，心中的大石一下子落了下来。
“呼”，自己没有得怀疑的那些脏病，可以抬头挺胸做人了。
他拿开这张报告，然后就看到了下一张关于狂犬病的检测。
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变的惨白。
减号代表没有，那加号不就代表有嘛。
“这张报告意思是说我得了狂犬病吗？”崔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这句话来的。
顾风和丁灵沉默着点了点头。
虽然崔松医学懂得不多，但他也听说过狂犬病发作，死亡率基本是百分之百。
他脸色煞白，肌肉紧绷，表情僵硬，呼吸急促。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连狗都没碰过，怎么可能得狂犬病？”
顾风叹了口气，“抓伤你的那只小野猫，应该感染了狂犬病。狂犬病，不只是狗才能传染，猫和蝙蝠等动物都可能......”
崔松“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顾风的话。
他愤怒的把钱包重重的拍到了桌子上。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垃圾医院，不就是想坑老子的钱吗？”
然后把几张报告单撕的粉碎。
揉成一团直接扔到了顾风身上。
“崔松，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你需要冷静一点！”丁灵有些心酸的劝慰道。
顾风淡淡的说道：
“你是不是害怕吹风，一想要喝水就会出现咽喉部的痉挛，这都是狂犬病的典型特征，然后颈部皮肤活检标本的荧光抗体检测也是阳性......”
听到顾风的话，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反应。
暴怒中的崔松突然失去了力气，他的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颓然的跌坐回椅子上。
谈话室里陷入一片沉默。
半分钟后。
崔松的眼神中重新焕发了生机。
“顾医生，你想想办法，你肯定有办法的。我有钱，我攒了十几万存款。只要能治这病，花多少都行。”
看着崔松希冀的目光，恳求的话语。
旁边的丁灵忍不住落下泪来。
顾风低下头，不忍看崔松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的失望模样。
“很抱歉，我无能为力，任何医生都无能为力。”
听到顾风的回答，崔松彻底绷不住了。
眼泪像忘了关的水龙头一样涌了出来，带着沙哑撕裂的哭腔：
“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把父母养老送终，我还没有看到妹妹大学毕业嫁人成家。”
“我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
崔松趴在会议桌上啜泣。
丁灵听不得这样的悲泣，手中的纸巾在红肿的眼睛擦了又擦。
顾风眼睛看向天花板，努力的想把泪腺分泌出的液体逼回去。
过了半晌。
啜泣声渐渐消失，兴许是已经哭得累了。
崔松慢慢抬起头，拿起面前不知道丁灵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鼻涕。
“谢谢！”
他深吸了一口气，“顾医生，我大概还能活多久。”
“不超过一个星期。”顾风平静的说道。
崔松点了点头，“顾医生，能给我一支笔吗？”
听到这话，丁灵立即警觉起来。
他该不会要自杀吧。
感觉到丁灵的紧张，崔松似乎明白了什么。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只是想把银行卡密码写在纸上。我听说人死后家属去银行取钱的时候，还要证明自己和死者的关系。我不想他们那么麻烦。”
听到这话，丁灵又忍不住泪崩了。
崔松看着眼前的两个医生。
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顾医生，丁医生。刚刚我失态了，不是真心要骂你们。”
“我知道的”，顾风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帮你联系了感染科，那边有单独的隔离房间，到时候也有专门的护理。你在那里可能会舒服一点。”
崔松摇了摇头。
“顾医生，我不想去。我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爸妈在老家种地，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
我初中没毕业就辍学来城里打工，就在医院附近的理发店剪头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她跟我不一样，她成绩非常好，天生是块读书的料。我不想让妹妹长大后像我一样。
虽然我特别喜欢打游戏，但我连六块钱的首充都没有充过，陆陆续续攒了十几万。
我想供她念完大学，看她找到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大医院住院实在太贵了，我不想把钱花在无意义的抢救上，这些钱我想留给我妹妹。”
崔松说到自己的妹妹，他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
顾风发现这一刻，他的眼里有光。
最初崔松给自己的印象是一个猥琐的网瘾少年。
游戏打的不错，所以能约到双排的妹子。
胆小没医学常识，会因为千度搜索到的信息害怕的几次到医院。
但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伟大的人性光辉。
我可以生活在泥泞里，但我爱的人不可以！
顾风心中感慨。
大夏人的骨子里或许就有牺牲和奉献的精神。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君王如是。
“青山埋忠骨, 马革裹尸还。”将士如是。
千千万万默默为家人付出的普通人，亦如是。
或许这才是大夏文化能绵延传承数千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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