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昏迷
腊月三十,辰时初刻。
沈清辞被抬入坤宁宫偏殿时,已完全陷入昏迷。肩上刀伤虽已草草包扎,但失血过多加上爆炸冲击,让她面色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
太医署院使周景仁带着两名太医匆匆赶来,把脉时眉头紧锁。
“如何?”朱廷琰守在榻边,玄甲未卸,肩上旧伤崩裂渗出的血已将包扎的白布染透。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沈清辞苍白的脸。
周景仁沉吟片刻,谨慎道:“王妃外伤无碍,刀口虽深却未伤及筋骨,止血及时。但……”他顿了顿,“颅脑受震,脉象浮而散,是为‘离魂症’之兆。且吸入大量烟尘浊气,肺经受损,恐有咳喘之虞。”
“说清楚,什么叫‘离魂症’?”朱廷琰声音发紧。
“便是……神志受损。”周景仁低声道,“轻则眩晕头痛,记忆紊乱。重则……长眠不醒,或醒后不识人、不记事,甚或失明失聪。”
殿内骤然死寂。
朱廷琰的手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他缓缓坐到榻边,握住沈清辞冰凉的手,那手柔软无力,再不会像往常那样回握他。
“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大夫。”他声音嘶哑,“若她有事,太医院也不必留了。”
周景仁冷汗涔涔:“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已命人去取百年老参吊命,再辅以安宫牛黄丸清心开窍,针灸醒神……”
“出去。”朱廷琰打断他,“一个时辰后再来诊脉。”
太医们躬身退下。殿门轻掩,只剩下他们二人。
晨光透过窗棂,在沈清辞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睫毛浓密如蝶翼,此刻安静地垂着,没有一丝颤动。朱廷琰伸手,极轻地抚过她的眉心——那里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着,仿佛还在思索什么难解的困局。
“清辞……”他俯身,额头抵着她微凉的手背,“你说过要活着出来,说话要算数。”
无人应答。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轻得让人心慌。
殿外传来脚步声,墨痕在门外低声道:“王爷,杨将军求见,说废墟清理有发现。”
朱廷琰缓缓直起身,眼中血丝密布:“让他进来。”
杨洪大步踏入,见朱廷琰形容憔悴,欲言又止。朱廷琰摆手:“直说。”
“是。”杨洪抱拳,“武英殿废墟已清理大半,挖出尸体十三具,其中八具是黑影卫,三具是工匠装束,应是埋设火药的工人。还有两具……”他顿了顿,“一具身材与齐王相似,但面目被落石砸烂,无法辨认。另一具是女子,穿着宫装,疑似齐王府中女眷。”
朱廷琰眼神一厉:“无法辨认?”
“是。尸体被压在主梁下,头颅碎裂,身上也无明显标记。不过……”杨洪从怀中取出一物,用布帕托着,“在尸体旁发现此物。”
那是一枚青鸾玉佩,染满血污,但玉质温润,雕工精湛,正是朱明轩常佩之物。
朱廷琰盯着玉佩,沉默良久。他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玉上裂痕——那是被重物砸击所致。
“就这些?”
“还有一事蹊跷。”杨洪压低声音,“清理现场时,有士兵说爆炸前似乎看见齐王踩空坠入地穴,但地穴入口已被完全掩埋。若真如此,那具尸体可能不是他本人。”
“挖。”朱廷琰一字一句,“掘地三尺也要把地穴挖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王妃她……”杨洪看向榻上。
朱廷琰闭了闭眼:“她这里有太医守着。齐王若还活着,才是最大的隐患。去办吧。”
“是!”杨洪领命退下。
殿内重新恢复寂静。朱廷琰将玉佩放在案上,转身走回榻边。他单膝跪地,握住沈清辞的手贴在脸颊,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清辞,你再不醒,我就把太医院拆了给你出气……你不是最爱看我收拾那些庸医吗?”
依旧没有回应。
窗外传来零星的爆竹声——今日是除夕,纵使宫中刚经历血战,百姓的生活仍在继续。朱廷琰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他们在金陵沈府后园,她偷偷教他剪窗花,手指冻得通红,却笑得眉眼弯弯。
“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回金陵过年。”他曾这样许诺。
可现在,她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二、梦境
沈清辞在一片混沌中浮沉。
她知道自己应该醒了,却像被无数丝线缠绕,挣脱不开。耳边时而是遥远的刀剑交击声,时而是近在咫尺的呼唤,分不清虚实。
恍惚间,她看见了许多画面。
是武英殿的梁柱倾塌,朱明轩疯狂的笑脸。是肩头刀伤绽开的疼痛,温热的血浸透衣襟。是朱廷琰冲入烟尘中抱住她时,那双猩红的眼睛。
还有更久远的记忆碎片——
金陵沈府的秋千架,生母周姨娘还在时,会轻轻推着她,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后来周姨娘死了,秋千就荒了,绳子上爬满藤蔓。
第一次见到朱廷琰,是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上。他扮作寻常士子,却在众人对诗时,精准点出她暗中递出的藏头诗里的求救信号。那时他看她的眼神,有探究,有欣赏,还有一丝她当时不懂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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