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若纵火所用的火油中掺了这种矿渣,那么火油来源很可能与这些私矿有关。私矿需要大量灯油火把照明、冶炼,常会囤积火油。而能拿到这些矿渣并掺入火油的,必是矿上核心之人。”
朱廷琰神色肃然:“句容、溧水……那是魏国公府的封地边缘,也是齐王妃母家的势力范围。”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开始被一根线隐隐串起。
私矿、火油、齐王府、江南盐案……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物,正在黑暗中慢慢勾勒出一张狰狞的网。
“墨痕。”朱廷琰唤道。
一直沉默守在门外的侍卫推门而入。
“你速去查两件事。”朱廷琰沉声吩咐,“第一,查清楚句容、溧水一带近半年有无私矿异动,尤其是火油采买记录。第二,画舫上所有船工、仆役的背景,逐一排查,重点查他们或他们的亲属是否与矿业有关联。”
“是。”墨痕领命,又补充道,“主子,方才接到消息,知府衙门已将画舫火灾定为‘烛火不慎引发意外’,正在清理现场。陈远士子的尸首已确认,仵作初验说是‘溺水身亡’,颈间勒痕被刻意忽略。齐王世子半个时辰前已离开金陵,说是京中有急事。”
“走得倒快。”朱廷琰冷笑,“他是要撇清关系。陈远一死,账册被毁,线索中断,此案便可暂时压下。”
“未必。”沈清辞忽然开口,“账册虽已找回,但纵火者不知。他们以为证据已毁,必会放松警惕。而我们手中,还有矿渣这条线索,以及——”
她看向朱廷琰:“公子可还记得,陈远士子是如何得到这账册抄本的?”
“据他说,是从一名暴毙的盐商账房先生遗物中抄录。”
“那名账房先生因何暴毙?遗物现在何处?家中可有亲人?”沈清辞一连三问,“纵火者能杀陈远灭口,却未必能将所有知情者赶尽杀绝。尤其是账房先生这种小人物,他们的亲人、邻居,或许知道些什么。”
朱廷琰眼中闪过亮光:“姑娘的意思是,从账房先生的背景查起?”
“正是。”沈清辞点头,“盐商豢养的账房,多是家生子或跟了多年的老人,知晓内情却地位低下,是最容易被灭口,也最容易被忽略的环节。但人非草木,总会有牵挂。若能找到他的亲人,或许能问出账册的来龙去脉,甚至……其他线索。”
她顿了顿,又道:“此事需暗中进行,切莫打草惊蛇。最好能找个由头,比如以慈善之名接济遗孤,或雇其亲属做工,慢慢接触。”
朱廷琰深深看她一眼:“姑娘心思之缜密,不逊于刑名老吏。”
沈清辞淡淡一笑:“不过是多看、多想罢了。后宅之中,要想活下去,便得学会从蛛丝马迹中拼凑真相。”
这话说得轻巧,朱廷琰却听出了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一个失恃的庶女,在嫡母手中讨生活,所经历的明枪暗箭,恐怕不比他这个密使少。
“账房先生的事,我会派人去查。”他道,“至于姑娘的安全——墨痕。”
“属下在。”
“从今日起,你暗中护卫沈姑娘。沈府之内或许不便,但只要沈姑娘外出,你必须寸步不离。”朱廷琰语气不容置疑,“另外,调两名暗卫潜入沈府,盯着王氏院中动静,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墨痕抱拳:“遵命。”
沈清辞一怔:“公子,这太……”
“必要。”朱廷琰打断她,目光沉静,“姑娘既已与我同盟,你的安危便关系大局。今夜之后,齐王党若知你未死,恐会再有动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姑娘放心,暗卫皆是精锐,不会暴露行迹。他们只会在危急时出手,平日绝不会干扰姑娘生活。”
沈清辞知他心意已决,也不再推辞,郑重施礼:“多谢公子。”
此时,窗外传来四更鼓响。
周嬷嬷轻轻叩门,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并几样清淡小菜:“姑娘,颜公子,折腾一夜,用些粥暖暖胃吧。”
沈清辞这才感到腹中空空,接过粥碗。粥熬得香糯,鸡丝细嫩,几碟小菜也清爽可口。她慢慢吃着,抬眼见朱廷琰左手受伤不便,便很自然地盛了一勺粥,吹凉些,递到他面前。
朱廷琰一愣。
烛光下,女子眉眼低垂,神情专注,仿佛这只是医者照顾伤者的寻常举动。但他看着她纤白的手指执着瓷勺,递至唇边,心中某个地方忽然柔软了一下。
他张口,咽下那勺粥。
“味道如何?”沈清辞问,又舀起一勺。
“甚好。”朱廷琰低声道,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一碗粥就这样一勺一勺喂完。期间两人都未再说话,只闻勺碗轻碰之声,与窗外远远传来的虫鸣。
用完粥,沈清辞又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处,见敷料干净,无渗血渗液,略略放心。
“公子今夜便在此歇息吧,伤口不宜移动。我让嬷嬷再备些清水和布巾放在床边,若夜间发热或疼痛难忍,可用冷巾敷额,或服一粒解毒丹。”她细细嘱咐,“明日我会再来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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