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过霜降,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呼啸着穿过荣国府的亭台楼阁。
枯叶在地上打着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白日里尚能维持的表面平静,在夜色中被彻底撕碎。
各房院落早早落了钥,灯火稀疏,仿佛连光明都畏惧这日渐浓重的衰败气息,不敢久留。
偶尔有巡夜的婆子提着灯笼走过,那一点昏黄的光在风中摇曳,反而更添了几分凄凉。
凤姐院中更是静得可怕,连平日里最聒噪的秋虫都噤了声。
正房内室里,一盏银质烛台顽强地燃烧着,豆大的火苗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王熙凤枯坐窗前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变形,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她身上裹着厚重的玄色缂丝灰鼠皮袄,却依然掩不住形销骨立的憔悴。
往日明艳张扬的脸庞如今苍白得近乎透明,深深凹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唯有偶尔抬眸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厉光,还能窥见昔日凤辣子的余威。
炕几对面的绣墩上,晴雯安静端坐。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青缎掐牙背心,月白绫裙,发间仅有一根素银扁簪。
烛光映照下,她的面容平静如水,眼神却如深潭,清晰地映照着凤姐的挣扎,也映照着自己内心的波澜。她知道,今夜被悄然唤来,绝非寻常。
(看来是到了交出最后底牌的时候了。原着里那本让凤姐获罪的密账,她果然留了后手。只是没想到,她会选择交给我这个曾经的狐媚子。)
平儿悄无声息地端来参茶,又默默退到门边值守,眉眼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色。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目光在凤姐和晴雯之间游移,满是担忧。
室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混杂着命运的尘埃气息。
墙角的多宝阁上,往日里琳琅满目的珍玩少了大半,空出的位置积了薄灰,更显得凄凉。
凤姐的目光在烛火上停留良久,终于转向晴雯,声音干涩沙哑:这几日,外头的事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晴雯微微欠身,声音清冽镇定。
凤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如今这府里,还有什么分内外?她低低冷笑,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只怕用不了多久,连这二字都没人认了。
(可笑我王熙凤精明一世,到头来能托付性命的,竟是这个我最看不上的狐媚子。可她有胆识,有手段,更有贺青崖那条外线。巧姐的性命,只能押在她身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平儿使了个眼色。
平儿会意,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神色,转身从里间捧出一个毫不起眼的深褐色桐木盒子。
那盒子约莫一尺见方,边角磨损,看似普通,但平儿捧着的动作却小心翼翼,如同捧着随时会爆炸的火药。
凤姐枯瘦的手指抚过盒子冰凉的表面,动作滞涩: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晴雯目光沉静:可是奶奶平日记下的。。。要紧账目?
账目?凤姐嗤笑一声,眼底泛起冰冷的嘲讽,是账目,是咱们这百年望族最后的一点遮羞布。不,是脓,是血,是烂透了的根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恨意。
平儿吓得一颤,担忧地看向门口。
凤姐猛地收声,喘息片刻,才用近乎残忍的坦诚说道:
这里头,有大老爷(贾赦)包揽讼事、侵占民田的实证;有珍大爷(贾珍)在府里庄子上那些罔顾人伦的勾当;有蓉儿小子和他媳妇的肮脏事。。。还有琏二爷——她顿了顿,脸上掠过深刻的痛楚,他那些典当祖产、在外养女人的烂账。
(晴雯:果然和原着对得上。贾赦强占石呆子扇子还要再等些时候,但这些罪行也足够他喝一壶了。凤姐真是把所有人的把柄都抓在手里了。)
凤姐的声音继续着,带着破罐破摔的狠厉:
还有我那好哥哥王仁,在外放印子钱、逼死人命的烂账!有环老三那个黑心种子,和他那不成器的娘,是如何里挑外撅、算计宝玉的证据!
她死死盯着晴雯,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时间、地点、人证、物证,能记下的都在这里。有些还有他们亲笔画押为证!
晴雯静静听着,面色不改。
作为熟读红楼的穿越者,她太清楚这本账册的分量——这是能让人身败名裂的催命符,也是最后保命的护身符。
奶奶记录这些,原是为了自保。晴雯轻声道破天机。
凤姐眼中闪过诧异,随即化为苦笑:你果然明白。起初是为了拿捏他们,好让我掌稳权柄。后来。。。就成了习惯,成了我手里最后一张牌。
她的语气渐渐低沉,带着无尽苍凉:
可现在不一样了。甄家倒了,娘娘在宫里只怕也。。。这府里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我病成这样,自身难保,巧姐又还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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