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秋雨缠绵不绝,将大观园浸润得透湿。
黄叶粘在青石小径上,残荷在池中无力地耷拉着,连带着怡红院内也弥漫着一股驱不散的潮气和沉闷。
宝玉因天气不好,又被前日贾政查问功课吓得心有余悸,便懒怠出门,只窝在房里,或歪在榻上翻看《庄子》,或摆弄他那收集来的各色精致顽意儿,却总觉得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这日午后,雨声渐歇,只余檐角滴答的水声。
宝玉午睡方醒,拥被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发呆。
麝月端了温水进来伺候他洗漱,见他神情恹恹的,便笑道:“二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里也被老爷拿着戒尺追了不成?”
宝玉叹了口气,没接这话茬,反而问道:“晴雯呢?怎大半日不见她?”
他依稀记得,前两日似乎见晴雯从外头回来时,脸色不大好,问她也只含糊说去给太太回了话。
麝月正在拧手巾把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她呀,许是在后头屋子里赶工呢吧。二爷又不是不知道,她近来忙得很。”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
宝玉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立刻察觉出麝月话里有话。
他接过热手巾,一边擦脸,一边状似无意地追问:“忙?忙什么?我瞧着你们近来都神神秘秘的。前儿我恍惚听见小丫头们嚼舌,说什么‘雯秀坊’、‘外头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麝月心里一紧,暗骂那些小丫头嘴快,面上却强笑道:“二爷快别听那些小蹄子们混说!不过是晴雯手艺好,外头有些夫人小姐慕名来求些活计,她带着几个小丫头做些针线贴补罢了,能有什么事?”
正说着,忽听得外面廊下传来两个小丫鬟压低的嬉笑声,夹杂着几句清晰的议论:
“。。。可不是么!听说太太前儿大发雷霆,把晴雯姐姐叫去好一顿审呢!”
“真的?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外头那个绣坊的事儿呗!还说她跟外头的爷们书信往来不清不楚。。。”
“哎呀!这可了不得!太太最恨这个。。。”
“嘘!小声点!不过听说二奶奶帮着说了好多好话,这才没事。。。”
“那也是悬得很!我看啊,晴雯姐姐这风头太劲,怕是要。。。”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宝玉猛地将擦脸的手巾摔进铜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他脸色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因惊怒而睁得溜圆。
他素日里最厌烦那些背后诋毁女儿的混账话,更何况这次矛头直指与他朝夕相处、性情相投的晴雯!
“二爷!”麝月吓了一跳,忙上前安抚。
宝玉却一把推开她,鞋也顾不上穿好,趿拉着就往外冲。
麝月和袭人见状,连忙一边一个拉住他。
“二爷!您这是要去哪儿?”袭人急道。
“我去回太太!”宝玉声音带着颤,既是气也是急,“晴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什么勾引、什么不清不楚?这些污言秽语,都是从哪个烂了舌根的嘴里编排出来的!我定要跟太太分说明白!”
麝月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劝道:“我的好二爷!您这会儿跑去,不是火上浇油吗?太太既然已经让晴雯回来了,便是信了二奶奶的话,事情已经过去了。您这一去,反倒显得晴雯真有什么,撺掇着您去闹似的!岂不是更害了她?”
宝玉闻言,猛地停住脚步,怔在原地。
他虽不谙世事,却也并非完全不懂这内宅的弯弯绕绕。
麝月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一时的冲动,却浇不灭他心头的愤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为晴雯委屈,也为所有被这些规矩礼法、流言蜚语所困的女儿们委屈。
他颓然退回屋内,坐在床沿,低着头,半晌不语。拳头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袭人示意麝月去门口守着,自己倒了杯热茶,轻轻放在宝玉手边,柔声道:“二爷,您的心,我们都明白。晴雯是个好的,性子是直了些,但绝无那些肮脏心思。二奶奶在太太跟前,也是极力保全。如今风波暂平,您若真心为她好,便装作不知此事,一切如常便是对她最大的回护了。若您此刻去闹,反倒坐实了那些小人‘她勾着二爷您替她出头’的谗言,岂不更糟?”
宝玉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声音有些沙哑:“难道。。。难道就任由她们这般污蔑?晴雯平日里何等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这个?”
他想起晴雯病补雀金裘时的专注坚韧,想起她平日笑语晏晏、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更是一阵刺痛。
袭人叹了口气:“这深宅大院里,哪能事事分明?有时候,受些委屈,也是难免的。好在晴雯自己也争气,手艺摆在那里,连北静王府都赏识,这便是她立足的根本。二爷且宽心,有二奶奶看顾着,出不了大乱子。”
正劝解着,忽听得外面小丫鬟报:“太太屋里的玉钏儿姐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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