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碧山庄的宴饮直至申末时分方渐渐散席。
宾客们三三两两告辞离去,或微醺、或尽兴,脸上皆带着酒意与春日的慵懒。
仆役们开始忙碌地收拾残席,杯盘碰撞声与细碎的脚步声取代了先前的丝竹欢笑。
卫若兰寻了一圈,才在靠近沁芳闸的一处六角凉亭里找到了贺青崖。
亭子临水而建,四面透风,初春的凉意夹杂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倒是将宴席上的暖热与酒气驱散了不少。
贺青崖独自凭栏而立,望着桥下潺潺流过的溪水,水中几尾锦鲤悠然摆尾,红的、金的,在碧水间划出灵动的弧线。
他玄青色的袍角被微风轻轻拂动,背影挺拔孤直,与这即将散尽的繁华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好你个贺青崖!叫我好找!”卫若兰笑着走进亭子,他今日饮了不少,白皙的面皮上泛着红晕,更添几分风流俊逸。
他穿着一身月白缕金百蝶穿花箭袖,腰系玉带,行动间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洒脱不羁。“人人都往前头凑,偏你躲到这冷清清的地方来吹风,怎么,可是席间的酒不够烈?还是歌舞不够妙?”
贺青崖闻声回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只微微颔首:“里面太吵。”他言简意赅,目光在卫若兰泛红的脸上扫过,“你饮多了。”
“不多不多,今日高兴!”卫若兰摆摆手,毫不在意地在他旁边的栏杆上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水中的游鱼,“这贾府的园子确是精巧,一步一景,难怪宝玉那小子整日窝在这里,乐不思蜀。”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促狭地看向贺青崖,“对了,我方才好像听个小厮说,你之前离席,是往东南边去了?那边景致如何?可曾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或事?”
他这话带着几分试探和玩笑的意味。
贺青崖性子冷清,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卫若兰很好奇是什么能让这位好友独自离席这么久。
贺青崖神色不变,目光依旧落在水面上,语气平淡无波:“随便走走,图个清静。”他并未直接回答卫若兰的问题。
卫若兰却不死心,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笑道:“你别瞒我。我可听说了,那边靠近怡红院,是宝玉和他屋里那些丫头们的住处。怎么?莫非是撞见了哪位标致的丫鬟,让我们贺将军也动了凡心?”
贺青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侧头看了卫若兰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休要胡猜。”
“我哪有胡猜?”卫若兰见他否认,反而更来了兴致,“你且说说,方才到底见了谁?这府里的丫头我多半认得,你说出来,我保管知道。”
贺青崖沉默片刻。
他知道卫若兰的性子,若不稍作透露,只怕会被他纠缠不休。再者,他心中对那个名唤晴雯的丫鬟,也确实存着一丝探究。
“并未见到谁,”他开口,语气依旧冷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只是无意中听到两个婆子争吵,被一个丫鬟出面平息了。”
“哦?”卫若兰挑眉,“哪个丫鬟有这般本事?能让你贺大将军驻足旁观?”
贺青崖目光微动,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抹玉色身影和清亮果断的声音。“似乎……是叫晴雯。”他语气平淡地吐出这个名字。
“晴雯?!”卫若兰一听,顿时抚掌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是她!这就难怪了!”
他看向贺青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男人间心照不宣的调侃:“那可是宝玉房里的第一等人物!模样拔尖,不说万里挑一,在这府里也是数得着的,眉眼间竟有几分林妹妹的风流态度。更难得的是那一手女红,啧啧,堪称绝技!前儿宝玉那件俄罗斯国的雀金裘烧了,便是她病中补好的,听说竟比原来的还要精巧!只是。。。”
卫若兰话锋一转,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惋惜:“只是性子太烈了些,是个爆炭脾气,心直口快,得罪人而不自知。在这府里,她那样的容貌性情,若无强硬靠山,只怕是福祸难料。”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晴雯的出众,也道出了她的处境。
贺青崖静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似乎有微光掠过。
原来她就是那个病补雀金裘的丫鬟。难怪有那般手艺,也有那般胆魄和口才。
“是个灵巧人。”他最终只淡淡评价了这么一句,听不出喜怒。
卫若兰见他反应平淡,也觉得无趣,便不再追问,转而说起其他闲话:“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说起来,宝玉那小子今日还问起你,说久闻你大名,想寻机会与你结交一番呢……”
贺青崖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再次投向了溪水。
水中锦鲤依旧悠游自在,但他的心思,却已飘向了那处僻静的院落,飘向了那个名叫晴雯,集灵巧、刚烈与沉静于一身的奇特丫鬟。
“岂止是灵巧。。。”他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那样清晰的口齿,那般利落的处置,还有那不卑不亢的态度。。。绝不仅仅是一个“灵巧”可以概括。
只可惜,如卫若兰所言,在这深宅大院,这样的女子,若无倚仗,只怕前程堪忧。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惋惜,悄然掠过心头。
亭外,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入亭中。
宴席彻底散了,园子里重归宁静,只有流水潺潺,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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