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色愈发阴沉,浓云像是吸饱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着。
未时刚过,袭人便从王夫人处回来了。她脱了外出见客的石青刻丝八团貂鼠褂子,只穿着藕荷色绫袄,脸上带着一丝倦色,眉宇间却有着了然和决断。
显然,平儿或者王夫人那边,已经将坠儿的事同她说了。
她先回了自己屋子略坐了坐,喝了口茶,便径直来到晴雯和麝月做活计的里间。
“你们都知道了?”袭人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着管事大丫鬟的沉稳。
麝月连忙放下针线,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愁容:“平儿姐姐方才来过了。袭人姐姐,这可怎么好?”
袭人叹了口气,在炕沿坐下,揉了揉眉心:“太太也知道了,意思和平儿姐姐一样,为着二爷和咱们院子的体面,不能声张。找个由头,悄悄打发了是正经。”她顿了顿,看向一直沉默着飞针走线的晴雯,“晴雯,你怎么说?”
晴雯将最后一针绣完,那枝寒梅的最后一瓣花瓣在她指尖成型,清雅孤傲。
她慢条斯理地咬断丝线,将绣绷放到一旁,这才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向袭人:“打发自然是要打发的。规矩不能坏。只是,怎么个打发法,却有讲究。”
袭人微微蹙眉:“自然是寻个‘笨拙’、‘不听使唤’的由头,让她爹娘领出去便是。难道还要敲锣打鼓,说她偷了东西不成?”
“由头自然要寻,”晴雯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在这之前,有些事得先弄清楚,有些话得先说到明处。”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第一,得让她自己明白,她究竟错在哪里,错得有多严重。不是糊里糊涂地被撵出去,还以为是主子们容不下她。第二,得让院子里其他小丫头们看着,知道这事的底线在哪里,但又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冷酷无情,往后动不动就撵人,弄得人心惶惶。”
袭人听着,若有所思。麝月则睁大了眼睛,觉得晴雯想得深远。
“你的意思是?”袭人问道。
“我的意思是,”晴雯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袭人和麝月,“先把坠儿叫来,关起门来,我们自己审一审,问个清楚明白。该骂的骂,该罚的罚,让她知道怕,知道悔。然后,再给她留一丝体面,也给我们自己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袭人沉吟片刻。
她素来行事周全,以“贤”着称,晴雯这个法子,既维护了规矩,又顾及了人情,似乎比简单粗暴地撵人更稳妥,也更显仁厚。
她点了点头:“就依你。只是,这话需得你去说,你性子爽利,镇得住她。我和麝月在一旁听着。”
计议已定。麝月便出去,寻了个由头,将正在后院和小丫头子们一起做针线的坠儿叫了进来。
坠儿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穿着半旧的桃红绫袄,梳着双丫髻,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眼神有些闪烁不定,进来见三位大姐姐都在,脸色便有些发白,怯生生地行了礼:“袭人姐姐,晴雯姐姐,麝月姐姐,叫我来有什么事?”
晴雯使了个眼色,麝月会意,走到门外看了看,确认无人偷听,便将门轻轻掩上。
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炭盆的光映着几人神色各异的脸。
晴雯走到坠儿面前,并不叫她起身,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冰锥,直刺过去:“坠儿,你可知罪?”
坠儿浑身一颤,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强撑着道:“我。。。我不知道姐姐说什么。。。”
“不知道?”晴雯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往日那股爆炭般的凌厉,“琏二奶奶屋里的虾须镯,难道是自己长了翅膀,飞到你枕头底下的不成?!”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坠儿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姐姐饶命!姐姐饶命!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看那镯子金光闪闪的,实在好看,就。。。就。。。”
“就偷了?”晴雯替她把话说完,语气冰冷,“你好大的胆子!主子们的东西也敢伸手?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过?按照府里的规矩,打死不论都是轻的!如今琏二奶奶和平儿姐姐顾全怡红院的体面,不欲声张,你可知这是多大的恩典?!”
坠儿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磕头哭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姐姐们饶我这一次!求求你们!”
袭人和麝月在一旁看着,见她哭得可怜,心中也有些不忍。
晴雯却不为所动,继续厉声道:“饶你?这次饶了你,下次是不是就敢偷老太太屋里的东西了?规矩就是规矩!错了,就必须受罚!”
她顿了顿,看着抖如筛糠的坠儿,话锋却又微微一转,语气稍缓:“不过,念在你年纪小,又是初犯,在怡红院也伺候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和袭人姐姐、麝月姐姐商议了,给你留一分颜面,不将你偷盗的事情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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