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病倒了。
中秋过后第七日,老人在清晨讲学之际,忽然身体不适,话语未落便身体一晃。侍立的思追反应敏捷,及时将他扶住,避免了跌倒。消息迅速传遍了云深不知处。
静室内,淡淡的药香取代了往日的清冷檀香。蓝曦臣闻讯从清河急返,与蓝忘机一同守护在叔父的床榻前。魏无羡也收敛了往日的嬉笑之态,亲自审视药方,又与温宁低声商讨,寻找可能遗落的古老医方或灵植。
阿兕站在稍远的廊下,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见老人苍白却平静的面容。蓝启仁的衰老并非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秋叶渐黄,是缓慢而不可逆的过程。然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云深不知处依旧沉浸在一片凝重的氛围中。
蓝萱端着新煎的药走进来,步伐稳重,眼中却微微泛红。她向阿兕轻轻点头,然后轻步进入室内。
“叔父,用药了。”蓝曦臣温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蓝启仁。
蓝启仁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床前的子侄,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魏无羡和阿兕,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不必如此……如临大敌。”
他的声音虽虚弱,却仍带着那份固有的严正。“生死有命。”
魏无羡接过蓝萱手中的药碗,笑道:“叔父,话虽如此,但该喝的药还是一口不能少。您看,这可是阿兕特意去寻来的冷泉灵芝,温宁都说难得。”
蓝启仁就着魏无羡的手,慢慢将药饮尽。他一生注重规矩,年轻时对魏无羡的不羁性格多有斥责,如今病中,反而能坦然接受这份不同寻常的关怀。
服药后,蓝启仁精神稍显好转,目光落在蓝萱身上:“萱儿。”
“叔公。”蓝萱立刻上前,跪坐在榻前。
“前日……与你论及的那卷《雅正集注》,”蓝启仁气息微促,停顿片刻才续道,“其中‘君子慎独’一篇,你尚有不解之处,可问你景仪师叔。他于此……颇有心得。”
蓝萱一愣,随即明白,这并非简单的答疑,而是叔公在清晰安排、交接他放心不下的事务。她的泪水涌上眼眶,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恭恭敬敬地伏地一拜:“是,萱儿谨记叔公教诲。”
蓝启仁又看向蓝曦臣与蓝忘机,叮嘱了几句宗族事务,条理清晰,仿佛只是要出一趟远门。最后,他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阿兕身上。
阿兕上前,在榻边蹲下,平视着老人:“叔公。”
蓝启仁看着他,眼神复杂,有长辈的慈爱,有一族长辈的审视,最终化为一种纯粹的温和。“阿兕……”他缓缓道,“云深不知处……亦是你的家。守护好……他们。”
这句话含义深远。他们,指的既是蓝氏家族,也是魏无羡和蓝忘机。阿兕明白,这是蓝启仁最终、也是最郑重的托付。他虽非蓝氏血脉,却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承载着守护的职责。
“我会的。”阿兕郑重承诺,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岳般的坚定。
蓝启仁似乎终于放下心来,缓缓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云深不知处的气氛压抑而忙碌。各地名医被请来,又摇头离去。所有的灵药仙方,都只能略微延缓,无法逆转生命的枯竭。
魏无羡和蓝忘机待在静室的时间越来越长。多数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地陪着,偶尔低语几句。魏无羡会讲些外面的趣闻,或是小辈们练功时的笑话,试图为沉闷的室内注入一丝活力。蓝忘机则始终握着叔父微凉的手,以他特有的方式传递着无声的陪伴与力量。
阿兕常常站在院中,感受着云深不知处弥漫的悲伤与眷恋。这种强烈而纯粹的人类情感,对他而言,既是沉重的负担,也是一种奇特的滋养。他更能理解魏无羡所说的“幸福”了——正是因为这深刻的联结,才会在面对离别时如此痛苦,也正因如此,共度的时光才显得无比珍贵。
翌日黄昏,阿兕在冷泉边找到独自发呆的蓝萱。少女抱着膝盖,望着潺潺流水,背影单薄而落寞。
“山神大人。”听到脚步声,她连忙起身行礼。
“叫我阿兕哥哥便好。”阿兕在她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蓝萱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我还有很多道理没弄明白,还有很多剑招使得不好……我怕……怕让叔公失望。”
阿兕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轻声道:“萱儿,你看这冷泉,日夜不息,流向山下。它滋养了林木,汇入了江河。叔公他们,就像这泉水的源头,清澈凛冽,奠定了根基。而你们,就是被泉水滋养的林木,将来也会成为新的源头,去滋养更广阔的土地。”
他转过头,看着蓝萱泪光点点的眼睛:“传承并非完美复刻,而是汲取精髓,然后生长出属于自己的姿态。叔公将学问交托于你,是相信你能理解它,运用它,并在未来赋予它新的生命。这本身,就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蓝萱怔怔地听着,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光芒。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阿兕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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