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州牧府。
“报——!”
一声急促的长音打破了厅内的平静。
只见张辽一身戎装未解,风尘仆仆,面带被暑气蒸腾出的汗渍与寒霜,大步流星地闯入,甚至来不及完全行礼,便抱拳沉声道,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铿锵:“将军,沛国加急军报!”
厅内正在议事的吕布、陈宫等人瞬间将目光聚焦过来。
“讲!”吕布神色一凛,周身懒散的气息瞬间收敛,变得锐利无匹,如同一头勐虎骤然惊醒。
“袁术遣大将张勋为主帅,率精兵步骑万余,猛攻沛国治所相城!陈珪老将军虽率宗族兵勇及郡县兵奋力抵抗,然兵力悬殊,寡不敌众,相城……已於昨日陷落!”张辽语速极快,但字字清晰,“陈老将军身先士卒,负伤仍战,最终率千余残部,浴血突围而出,正沿泗水东撤,往我下邳方向而来!探马最新回报,估计其几日内便可抵达我境!其后尚有张勋派出的轻骑追击!”
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厅中炸响。
沛国失守,意味着徐州西面的门户屏障尽失!
袁术的军队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露出了贪婪的獠牙,一旦其主力越过彭城国,兵锋将直指下邳!
陈宫立刻从对农政的思索中惊醒,急步上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将军!危机亦是转机!陈珪来投,则下邳陈氏便与将军彻底绑于一处,徐州本土豪强人心可定大半!此乃天赐良机,绝不可失!当务之急,是立刻派精兵接应,务必确保陈老将军安全抵达下邳!此乃千金买马骨,意义重大!”
吕布瞬间洞悉了其中的全部利害关系。
陈珪的到来,不仅意味着可以获得一支久经战阵、忠诚度较高的生力军,更是将下邳陈氏在整个徐州的巨大声望、人脉和影响力彻底收归己用,对于稳定新政权、对抗袁术具有不可估量的战略价值,其意义远超千军万马。
他目光如电,扫过张辽,命令脱口而出,斩钉截铁:“文远!”
“末将在!”张辽挺直身躯,眼中已燃起战意。
“你即刻点齐本部八百并州轻骑,携带五日干粮,充足箭矢,由你亲自带队,星夜兼程,沿泗水疾进,前往接应陈老将军!”吕布的声音不容置疑,“沿途多派斥候,广布耳目,警惕袁术军追击埋伏,以及那些可能见风使舵的地方豪强拦截!我只要一个结果——保证陈老将军及其家眷、部曲,万无一失!”
“诺!”张辽领命,转身欲走。
“且慢!”吕布叫住他,眼中掠过一丝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盛夏骤然降临的冰雹,“若遇袁术军轻骑追击纠缠……不必客气,杀无赦!砍下首级,悬于道旁!若遇其大队人马拦截,则以袭扰迟滞为主,保全陈老将军为要!正好用他们的血,告诉袁公路,这徐州,如今是我吕布说了算!不是他想来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
“末将明白!”张辽感受到吕布话中的决绝与信任,重重抱拳,铠甲铿锵作响,旋即如一阵旋风般冲出大厅,开始调兵遣马。
大厅内暂时只剩下吕布和陈宫,气氛凝重而肃杀,唯有窗外知了的嘶鸣隐约可闻,更添几分烦躁。
“袁术……终究是迫不及待,图穷匕见了。”陈宫叹了口气,脸上忧色重重,走到悬挂的巨幅徐州兖豫地图前,手指划过已然易主的沛国。
“他何曾有过真正的耐心?”吕布冷笑一声,也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沦陷的相城之上,彷佛要将其从地图上抠下来,“先前是驱虎吞狼之计,如今见虎已入山林,根基未稳,他便想趁火打劫,连虎带山一口吞下。也好,早晚要做过一场,便让他来吧,看看谁的牙更利,谁的爪子更硬!”
地图上,西面门户洞开,血色标记的袁术军威胁迫在眉睫;南面是已经败退但未消灭、困守海西的刘备残部,如同一根潜在的毒刺;东北方向,以臧霸为首的泰山群雄态度暧昧不明,如同隐藏在云雾中的饿狼。
然而,吕布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更加冰冷的斗志。
拥有了下邳这座坚城和丰沛的物资储备,有了高顺正在锤炼的上万钢铁之师丹阳兵,有了陈登这类本地豪强的加入,更重要的是,拥有着一个来自未来、洞悉历史走向和拥有超越时代知识、决心改写命运的灵魂,他有了在这乱世棋局上,与天下英雄一较高下、甚至执子博弈的底气!
“公台,”他转过身,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传令各部,即日起进入战备状态,加固城防,多储擂木滚石,检查军械。待陈珪老先生一到,我们好好商议一下,该如何‘款待’我们这位步步紧逼、贪得无厌的‘老朋友’袁公路。”
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极致冷静与决绝。
张辽率领的八百并州轻骑,如同一股铁灰色的死亡旋风,蹄声如密集的战鼓,撼动大地,卷出下邳西门,扬起夏日干燥的冲天烟尘,迅速消失在通往西方沛国的官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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