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酌情添改方子。”
蒯遇安答应得痛快。
送齐彯回屋后,他回药庐连夜改拟了新方。
不过,没等他将新方子的药材抓全,夜里冯骆明就醒了过来。
翌日清早,齐彯得了消息,立时穿起衣裳往药庐赶去。
冯骆明人已清醒,自己能喝进汤药,伤处也正慢慢愈合,无需再借药泉疗愈。
齐彯过来时,就看到他半坐在榻上,靠倚凭几吃着药汤。
听到步声停在门口,冯骆明舀汤的动作顿住。
那夜重逢,营窟里光线幽微,他头昏眼昏,没能仔细看清这个数年未见的义弟。
他万万想不到,马失前蹄连累同袍赴死后,涉险来救他的竟会是此人。
“二郎,外头化雪,不冷么?”
听他如此问,齐彯似也感受到了冷,开口有些磕巴,“是、是有些冷。”
冯骆明被他这愣乎乎的模样逗笑。
扬起被药苦味压下的唇角,提醒道:“过来说话。”
“好。”齐彯答应着迈步。
一抬脚,却磕上了门槛,“咚”的声猝响,险些绊上一跤。
幸他及时展臂扶上门框,堪堪稳住了身子。
胸膛里狂跳的心律缓下些,他也回过神来,暗自庆幸不曾磕撞了脑袋。
回想方才弄出的动静,只觉自个儿犯蠢得不合时宜。
面皮不禁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彼时,冯骆明仰头,三五口咽下去汤药,搁碗声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盖过。
蹙起的眉头还没来得及松开,禁不住担忧起齐彯。
嘱他道:“当心。”
“义兄醒了!”
齐彯窘迫地笑着走来,心里犹惦记自己适才的蠢样。
举目对上冯骆明端详的视线。
他目光收敛,于青年的眉目间逡巡。
依稀还能看出当年优游任侠,救他于暴民之手的檀袍少年郎的轮廓。
不过而今,便是还在病中,横戈跃马的武将,眸光里杀伐之气难掩,他亦不敢久视。
齐彯下意识错开视线,滚烫的面皮似乎快被对方的视线磋刮出洞来。
“为何是你?”
“……啊?”
“追随我左右的缚虎营兄弟都已折在羌人手里,你是如何得知我的下落?”
冯骆明语气冷然,隐有质疑。
齐彯并非真的木讷,自是听得出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二人好容易死里逃生,再见还没叙上旧,倒先行上鞫狱之事。
“不要紧的,久别难免生疏。”齐彯在心里如是自遣道。
努力抑住心底空虚,他局促地挠挠头,道:“我遇上了义兄身边的阿福,受他相托……”
“阿福……他还活着?”冯骆明眼里惊疑,情绪变得激动。
齐彯点点头,“他伤得很重,但我替他处理过箭伤,性命暂时无虞,当时急着来救义兄,便叫老金带他回缚虎营请援。”
听齐彯说宋阿福还活着,冯骆明欢喜若狂,拊掌后,一个劲儿地点头,眼角似有泪光闪动。
放在以往,他从不会这般放纵自己在人前失态。
对沉浸在同袍罹难的悲哀中的冯骆明来说,乍闻宋阿福幸存的消息,怎能不惊喜过望。
齐彯看在眼里,心中叹道,世间失而复得的喜悦不过如是。
然而,冯骆明没有被这喜悦冲昏头脑。
片刻后冷静下来,他垂首熟思,嘴里喃喃自语:“不可!渠夜陈兵山东多时,窥伺时机来犯……缚虎营不可妄动。”
过了好一阵子,他猛地抬起头,正对上齐彯小心翼翼投来的目光。
才想起,跟前还杵着个被他冷落的义弟。
窗外雪未化尽,荧荧照亮昔日少年长开后的脸孔。
齐彯面容未曾大变,端看五官的轮廓,便叫冯骆明想起营陵那夜。
城楼的马道上,少年亮晶晶的双眼映出火光。
不高的个头追在他身后,说要替他裹伤,跟条小尾巴似的。
七年弹指过,他日日忙得昏头转向,都快忘记有这么个义弟了。
“好像、似乎……比从前又黑了些。”
他这般想着就要说出口。
好在脱口前转了脑子,想到少年人爱俏,这话说来冒犯,不大适宜此刻的寒暄,及时刹住嘴。
灵光刹那闪过,冯骆明幡然悔悟,自忖适才问话的口气生硬了些,恐再把人吓着。
这可不行,他得做个慈爱的兄长。
于是又绞尽脑汁,回想在家时堂兄待他的点滴情状,抬手按了按两颊,捏出个自认亲和的笑容。
徐徐道:“二郎长大了,都有胆子敢闯虎穴狼巢,真叫愚兄刮目相待!”
齐彯注意都在他面上略显狰狞的笑上,囫囵听得这话像在夸他,顿觉受宠若惊,脑袋里晕乎乎的,空白一片。
为饰尴尬,他歪过头,不好意思地笑着挠后脑勺。
见此,冯骆明心底大为满意,自以为缓和了气氛。
更想乘胜追击,好好安抚一下才与他死里逃生的齐彯。
营窟相认,他便看出这位义弟神色仓皇,不曾搅过什么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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