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唉……”
听罢齐彯自述过往经历,周、邱二人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齐彯他才二十二岁,竟已只身孤影离乡十载。
从北至南,行过的山水,遇见的人或事,就好像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而他这一路的选择,终于还是将他推向了古老而堂皇的帝都。
齐彯险被大母卖身为奴的遭遇,犹令周全深感同命相怜。
“想不到,齐阿兄的身世也是坎坷如斯啊!”
邱溯明难得接他的话,应声道:“嗯,确实够惨的,听得人心里直发苦,不豪饮一坛都浇不去这愁。”
说到酒,他又忍不住白了眼周全,扭头同齐彯抱怨。
道:“其实……今日这酒淡得很,压根就没什么劲力,就是小全儿喝了也不碍事,要不……”
邱溯明讨酒的意图太过显明。
周全从没尝过酒滋味,虽不屑他生硬讨酒的歪理,心内仍不免有些意动。
又思,古来圣贤皆呼酒为“解忧君”,想来滋味甚美,他早就想尝一下了,当即心怀期待跟着点头。
不过,他才点了两下便又停住,眼神里期望的光芒倏忽隐退。
邱溯明见他附和,心中愈发得意,不经意瞥来一眼。
却被周全挤眉瞪眼使眼色的模样惊得直皱眉毛,连他右边眉尾的圆痣都被扯得变了形。
愕然片刻,邱溯明恍惚记起齐彯才提到过,他师父李鸦九便是酒醉后遭人劫掳,铸成余生恨事。
齐彯自己也因此对饮酒一事十分克制。
这会儿问他讨酒,好像也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啊,那酒味道寡淡,还是酪浆味醇,多饮酪浆,多饮酪浆。”
邱溯明自觉失言,连忙找补,一边又想法子拿话岔开这事。
一番抓耳挠腮的苦思后,他抬头盯向对面危坐的周全,气定神闲地问:“对了,苏……安平王都走了大半个月,也不知行到何处……”
发觉周全眼中下意识生出警惕,他就明白这家伙还不放心,以为他仍在惦记苏问世的命。
邱溯明哂笑着摇头。
心里头啐他小心眼,却还是出言解释。
“放心,夜鹤骨已毁,我不再是折舣楼刺客,买安平王命的交易自然也要作废。
“再说齐彯还要跟他搭伙翻案呢,现在杀他,可对我没什么好处……”
见周全面带犹豫看了过来,齐彯温和地笑着冲他点头。
他不信邱溯明,可是齐彯的话他愿意信。
周全心头防备有了松动。
又听邱溯明漫不经心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不方便说,那就不说咯。”
周全重新执壶,给三人面前的碗里添满酪浆,主动开口说起苏问世的行踪。
“殿下有匹青骊骏马,生在龙眉山的霜天。
“母马遭遇雪狼群的袭击,重伤后早产下的小马驹伏在母马的尸身旁一夜,身上覆满霜雪却还是活了下来,殿下给它取名‘霜威’。
“霜威幼时极弱,不好扶养,是老金住在马厩里看守一冬。
“春回时,霜威才像小树苗一样抽长,养得膘肥体壮,而今日行三百里也不在话下。
“不过呢,霜威脚程快,旁的马很难追得上,再者,无论人还是马都需休憩,殿下他们不会昼夜不息地赶路。
“半个月过去,少说也该到了西郡,不过,照殿下的脾性,他在西郡耽搁不了多久,便要赶去泰伦查案……”
西郡位于南旻西南角,泰伦又在其北三百里处。
北望,龙眉山群峰延绵起伏,宛若苍龙伏栖天际。
西眺,白狼河水粼粼,似银绦蜿蜒流泻,分隔东西。
因其地近边塞,冬春之时,朔风过境,时常刮来北方荒漠里的岩沙。
于泰伦百姓而言,天雨土沙早就成了常事。
五月初,上京便已入了夏。
而在千里之外的泰伦,今春方始。
数名值夜的守城卒站在雉堞后。
夹了厚棉的布甲外头紧裹的皮甲,经夜凝了层寒露,细密如霜。
东方将欲破晓,地平露白。
身后泰伦城内时不时冒出两声悠长鸡鸣。
漫漫长夜即将过去,料峭夜寒也压不住几人的困意。
一人忍不住困,打出个哈欠,又清了清嗓子开腔埋怨。
“哎呀,要我说,新来的云县令都死了……”
于是,阒寂而荒凉的残夜有了声响。
“咱兄弟几个这又是何苦?大冷天的缩在门洞里头烤火多舒坦啊,非要挨饿受冻站在城头灌冷风。”
话音才落,旁侧接连传来几声赞同的叹息。
不料惹来嗄哑的啐骂,“狗鼠痴汉,光知道享福,也不看自个儿有没得那个命!”
守城卒闻声,回头看向马道,地上投来的火光里晃出个黑影,大步踏上城头。
相处日久,光听脚步声,几人都认出来人的身份。
恭声招呼道:“什长。”
许是晒得太黑,黑影看不清面容,游魂似的荡在城头几人的身后。
“那姓云的眼高于顶,自以为做了天家郎婿,白捡个县令便等不及来咱泰伦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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