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上说,那个蒲陆人心疾发作后服用了秘药,七日竟还吊着命,等来谋求秘药的计浒。
为得秘药,计浒不眠不休试药五日才配出方子,连用半月后心疾痊愈。
后来,计浒把方子用在其他病人身上,发现只有心疾发作后用药才见成效,所以我不仅背下方子,还把上面所有药材都认了个遍,不用称就能抓出准确剂量,可惜,都怪我……
先说黎家的变故吧,同西竹结伴同行两载,我才发现,他不过是个满腔赤忱任侠江湖的少年。
等我得了治心疾的方子,带着焚栩归家,西竹送我到街口,就见我家大门紧闭,门外围了大队府兵。
看热闹的街坊喋喋议论,说我大父替晋王写了谋反的檄文,藏在琴匣送入上京晋王府。
大父恪守礼法,我挖人坟墓都不敢让他知晓,他自己又怎会谋反,此番灾祸必是遭人暗算,我挤进人群,想大声告诉所有人真相,可西竹拉住我。
他让我冷静,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等到夜里,门从里边打开。
我大父、阿父、叔伯还有堂兄弟们盖着白布被人抬出,白布浸着血,办案的钦使说他们畏罪自裁。
多可笑啊,偌大的宅院里余下的活人只有年仅六岁的九娘,受罚没入贱籍,我想救出她远遁江湖。
而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西竹教的,他知道我不可能成事,主动替我劫人。
等了一夜,再见到西竹时,他被官府的人当成是我,与大父他们一道曝尸县廷除下。
我在乱葬岗等了半月,才等到机会安葬他们。
过后,我用西竹的身份一路打探九娘下落,又过半年寻到海阳,在街头弹琴卖艺,攒下名气才踏进醉春楼,以琴师的名义接近她。
再见到九娘,我却不敢同她相认。
或许在她心里,五兄与家人同落黄泉,我的出现只会让她觉得我胆小怕事,抛下她一人受尽苦难。
醉春楼的规矩,楼中歌舞伎接受教习前须改称花名,一堆小娘子里只九娘不肯,为此她受了不少打骂。
为了保护她,我在上元雅集之时,特地等她献舞时和曲,助她扬名。
那时怎料,她有今日是我一手促成。
九娘不想嫁给姓柳的,身为兄长我怎会任由旁人逼迫于她。”
齐二郎忍不住接话:“所以你借口给焚栩换弦,实则出城刺杀柳郎君?”
黎五郎仰起头,勾唇苦笑。
“你猜的没错,焚栩是我亲手所制,换弦无需假手于人,就连教你习乐也是我掩盖行踪的障眼法。前日出城实为探查柳氏庄子地形,昨日午后我又去布下陷阱,只等姓柳的驱马掉入陷阱,我便了结他性命,待旁人发现他只会当作意外坠马身亡。可惜,他半路被人喊走,我等了许久才听说他已赶回城中。”
“黎娘子或许早就认出你,一直都想与你相认。”
齐二郎唏嘘长叹。
“她想同你说话,而你因为愧疚不敢面对她,她只能将无尽的孤独与悲伤诉于筝曲。‘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初至海阳,我听得一曲《蜉蝣》婉转哀怨,循声找到醉春楼,辗转得知那人正是黎娘子。”
黎五郎默然。
良久方道:“九娘让侍女传话,问我可识得岭南黎家,能否送她灵柩归乡。原来如此,她早认出来了。”
齐二郎望着那轮圆月,呼吸夜半微凉的桂香。
“我在海阳待了有几日,明日启程赶路,等会儿就去找卢掌柜结工钱,九娘过世,往后你有何打算?”
“回岭南,带九娘回家,找出诬陷黎家谋反之人,报仇雪恨。”
黎五郎坐起身,任由月光描摹。
“日后你到岭南,可去宿川,我请你喝岭南佳酿罗浮春。”
酒意上涌,青年眼眸泛湿,补充道:“记住,你找的人叫‘西竹’。”
齐二郎看着他,恍惚间觉得眼前人又变回了“解忧仙”琴师西竹,心绪复杂地点了头,发出声似笑似叹的气音。
好像笃定,来日,他们必将于岭南重逢。
翌日破晓,黎五郎驱赶装载黎九娘灵柩的马车上了路。
随后,齐二郎也背着包袱走出醉春楼,麻子捧着根长棍追上。
“齐二,你的棍子!”
看到那根饱经风霜的棍子,齐二郎眼神犹豫,刚要开口拒绝,就被麻子硬塞给他。
麻子仍是笑得眼角紧皱,大大咧咧地同齐二郎絮叨:“哎呀,你就拿着吧。海阳去上京还有几日路,带着防身也好,若是累了饿了走不动道还能借力,多好!带着带着,反正都是你自己带进楼里的,出门在外丢三落四的可不行……”
齐二郎被他念叨得头晕脑胀,连忙抓了棍子跑开,远了才回声挥手道了声“再会”。
“这家伙还想回来当伙计吗?”
麻子费解地挠头,“长得也不赖,还读过书,干点什么不好……”
齐二郎业已走远,听不到麻子咕哝什么。
面上笑意未散,心里面却已愁云惨淡,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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