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阿兄留步!”
听得身后阿绮追来,齐二郎顿了脚步,抬手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
转身对上阿绮微汗的小脸,目光探究道:“何事?”
阿绮仰颈凝望高出自己一头的少年,目色焦急:“阿兄要离开了吗?我……我还没有报答你呢。”
额上汗滴滚落眼睫,蛰得人眼生疼,被小女娘拿手胡乱抹去。
“报答我做什么,先生与阿媪待你如亲女,你侍奉二老膝下报答他们便是。”
不知是被汗水刺痛了眼,还是被少年得话惹急。
阿绮水眸里蕴出涟漪,就连说话声也带了鼻音:“不行,阿兄救了我的命,是大恩,不……不能不报答。”
那日齐二郎买奴原不是为了报答,不过是物伤其类,想到自己若未离家,必也沦为生死由人的奴隶,心有不忍罢了。
他没哄过人,更不知怎样去哄伤心落泪的小女娘。
慌乱道:“阿绮不哭,先生于我有恩,你替阿兄照顾好他就是报恩,若觉不够,日后有缘再见,你还我五百钱就好。”
阿绮哭得抽噎,也不知听得多少,好容易擦了泪,却见齐二郎已走到数丈之外,背着身挥了挥手,高喊道:“回去吧!阿绮。”
秋风渐凉,吹去初秋燥意,吹干了离人面。
离开乐安前,齐二郎特意绕路去牧宅门口,见长住年余的宅邸大门外挂了锁,无言昭示此处已人去宅空。
心中的侥幸落空,齐二郎悻悻摸出舆图。
向着城门的方向,边走边察看去往上京的线路,试图找出最近的一条,或许他还有机会在途中某处遇见牧尘子。
牧尘子不想将他牵扯进旧案,昨日才做主断了二人师徒情谊,可他私心里难舍昔日情分,隐隐期待着他日重逢。
在乐安县待了不到两年,齐二郎蒙学认字即遍览黄、牧两处藏书,从圣贤垂训到山水游记都有涉猎,对南旻域内风物有了模糊的印象。
再踏行路,他心中已不似前度迷惘。
如今,南旻山川分布他皆了然于胸,前途亦有方向——他要去上京。
唯独秋来景象触目惊心,胸腹间平添几多惆怅。
廷尉押送牧尘子回上京车马人众,稳妥起见走的必是官道,而齐二郎选的线路几乎是连接两地的直线,其间少不了翻山涉水。
路遇险山恶水,他亦有分寸,不敢贸然涉险。
待仔细比对舆图确认过地形,找到便路再从旁侧绕过,也未耽误多少时日。
一路行来,但见风光无限,唯独鲜少人烟。
连日赶路,终于有座小城拦在了他的面前。
此地名为营陵,位于南旻疆域最中心,县城虽小却是南旻水陆交通要地。
向南可抵帝都上京,往北分道,西通蒲陆、师宿边界,东接须句、卑狄与渠夜。
三百年前,璩国被西胡部落联盟割据分裂,分居南方的南旻北端国界与汉胡五国相接。
数百年来,南旻与北邻各国围绕土地人口问题发起大战小战无数。
久而久之,南旻全境驻防的重心就偏向了北地。
西北以龙眉山为界与蒲陆、师宿分庭抗礼,两国之民乃敕勒部人,无论男女皆精能上马骑射。
因而龙眉山一带,常有外族剽悍骑匪南下,滋扰南旻边民,他们打着以战养战的谋算吞吃边线,自古便是南旻的一大心病。
自昊帝朝至今,南旻数代将领在血肉拼杀里淬炼出威震西北的龙南军。
龙南军现任统帅,乃是南旻名将慕风老将军的嫡传弟子,也是南旻自立国以来,唯一一位以军功封侯的女将——练栖寒。
与龙眉山相对的东北方,依赖稽洛山的天然阻隔,驻防的稽阳骑与南旻属国卑狄合力,共同对抗稽洛山北的羌人部族渠夜与鲜卑部族勒桓两国。
同西边的蒲陆和师宿目的相类,渠夜与勒桓皆垂涎南旻风物富饶,时常勾搭成群闯入南旻境内肆意抢物掠人。
正所谓“天下熙攘皆因利始”,羌人与鲜卑部时常因分利不均生出龃龉,联合之势不攻自破。
因而东北战事不比西北,几乎称得上太平,上京世家子弟为谋军衔常能入稽阳骑帐下历练。
连日风餐露宿,齐二郎一进营陵城先找了家客店落脚,要了热汤在客房里洗沐一番。
收拾完换洗衣物,时近申时,他擦干发仰面躺倒在床褥上,打算小憩片刻再出门用晡食。
不知是被褥轻软,还是洗沐后浑身松快,少年人枕着窗外落日碎金很快昏沉睡去。
再睁眼,朝晖揉叶排闼映照窗前。
齐二郎洗漱完,见晾在窗畔的衣衫早已干透,随手卷进包袱离了客店。
他昨夜睡得酣畅,可腹内早无积蓄,此刻辰时方过三刻,街市上卖朝食的商贩扎堆,各色餐食诱人香气扑鼻勾涎,在其间穿行不久便觉脚步虚乏。
没等齐二郎挑中吃食,便见十数名县廷皂役一同上街,人手操一梃,长四五尺。
皂役们四散巡视,随机盘问路人籍贯,而那些有幸被选中的无一不是衣衫邋遢身材健壮的男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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