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上的晚风带着白日残留的燥热,混着麦秆的清香,拂过围坐的村民们的脸颊。粗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谈笑声,满是人间烟火的鲜活气息。
“今年我家的麦子比去年多收了两斗,”张家大叔扒了一大口糙米饭,嚼得香甜,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等打完麦籽,先把欠隔壁王婶的那半袋米还了,再去镇上给娃扯块青布,做件新衣裳,让他开学时也能体面些。”他说着,还摸了摸坐在身旁的半大儿子的脑袋,那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豁了牙的牙齿,满眼都是期待。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李家婶子皱着眉头,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拨弄着几粒米饭,脸上满是愁云,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的愁绪:“唉,别提了。我家那二亩薄地,今年开春就没下几场雨,一直缺水,麦子长得稀稀拉拉的,穗子小得可怜,估摸着要减产三成。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哟,家里的口粮怕是都要不够了。”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扒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只小口小口地啃着手里的窝头。
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声说起了新鲜事,打破了这几分沉闷:“你们听说没?王家的娃考上县里的学堂了!就是那方圆几十里最好的启蒙学堂,听说先生都是从城里请来的,将来准能有大出息!”
这话一出,众人都纷纷附和,赞叹声此起彼伏。可没等大家夸上几句,就有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考上有啥用?那学堂的学费贵得离谱,足足要五两银子,还有笔墨纸砚的花销,更是没个准数。王家夫妇俩就是把地里的麦子全卖了,再把那只老母鸡也搭上,怕是也凑不齐这个数啊。”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晒谷场上一时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家长里短,有人为自家的好收成而眉飞色舞,有人为田地减产而愁眉不展,有人为孩子的前程而满心揪心。那些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没有半分遮掩,也没有半分虚假。
杨欢坐在角落的石墩上,手里捧着半碗糙米饭,静静地听着这一切。晚风轻轻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看着眼前一张张朴实的脸庞,看着他们为了柴米油盐而欢喜或忧愁,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这是她离开神殿,褪去清辉元君的尊荣,一路漂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么鲜活、这么滚烫的人间烟火气。
就这样过了几日,杨欢渐渐习惯了柳溪村割麦的日子。手心的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最后终于结成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再握镰刀时,已经感觉不到那般钻心的疼了。往日里酸得像要断掉的腰,如今也硬朗了许多,弯腰割麦半晌,也能轻松直起身来。
村民们见她一个娇弱的姑娘家,却这般肯吃苦,不喊疼不喊累,心里都多了几分怜惜和认可,渐渐把她当成了自家人。吃饭时,大婶们会笑着给她碗里多夹一筷子炒南瓜;夜里,村老会让孙子把晒了一天、还带着阳光暖意的被褥给她送过去,让她能睡得暖和些。杨欢看着这些淳朴的村民,心里暖意融融,连漂泊的疲惫都淡了几分。
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地里的麦子快要割完,大家都盼着打完麦籽好好歇几天的时候,村里的变故却毫无预兆地发生了——那口养育了柳溪村祖祖辈辈的水井,突然干涸了。
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张老汉就挑着水桶,哼着小曲往井边去。他是村里起得最早的人,往常这个时候,井水满满的,伸手就能舀到清甜的井水。可今日他把水桶往井里一放,却只听到“哐当”一声,水桶撞在井底的淤泥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张老汉心里一慌,趴在井边往下望,只见往日里清冽甘甜的井水,如今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井底只剩下厚厚的淤泥和几块干裂的石头,连一点水痕都没有。
他心里咯噔一下,提着空桶就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井干了!井里没水了!”
这喊声像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村民们都慌了神,纷纷丢下手里的农具,跑到井边去看。往日里挤满了人的井台,此刻围得水泄不通,大家看着干涸的井底,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没有水,不仅人喝不上水,牲畜喂不饱,地里那些还没来得及运回家的麦子也没法灌溉。这几日日头毒得厉害,地里的麦子已经开始发蔫,绿油油的叶子渐渐变黄卷曲,要是再没水,好不容易快收割的麦子就要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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