汛急河湍惊凡心
到了夜里,杨欢便住到绣坊后院的小柴房里。这柴房不算宽敞,只够一人容身,里头陈设更是简陋,唯有一张用几块旧木板搭成的硬板床铺,床板缝隙里还嵌着些许细木屑,床底下码着一摞捆扎整齐的干柴,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墙角的阴影里,还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破旧陶罐,想来是往日里装盛杂物用的。她褪去外衣,轻轻躺在硬板床上,床板硌得脊背微微发僵,却比神祠里那铺着云锦软垫的玉床多了几分真切的踏实。窗外的虫鸣早已此起彼伏地响起,“唧唧复唧唧”的声响细密绵长,混着远处临河传来的蛙鸣,一声高过一声,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凡尘夜曲,驱散了夜的寂静。
往日在清辉神祠,周身皆有安稳醇厚的太阴灵气包裹,神魂与肉身时刻被神泽滋养,从无疲惫之感,可此刻这具凡人身躯,经白日拆绣线的精细活计耗神费力,早已不堪负荷。她不过沾着床板,便觉困意席卷而来,连白日里那些家长里短的琐碎都未来得及回想,便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沉实,直至第二日清晨,绣坊前门“吱呀”的开门声伴着周老板娘的轻唤,才将她从睡梦中惊醒。醒来时,身上盖着的粗布被子暖融融的,还裹着一股子淡淡的阳光味道,不用想便知,是心善的周老板娘一早起来,特意帮她抱出去晒过的,暖意顺着被褥蔓延至周身,也悄悄暖了她的心房。
往后几日,杨欢便这般在绣坊安下心来,白日里埋头拆绣线、理绣品,闲时听周老板娘絮叨家常,夜里在柴房伴着虫鸣蛙声入眠,日子过得平淡却踏实。这日午后,春日的暖阳透过绣坊的窗棂,洒在案几上的绣绷上,杨欢正垂着眼,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绣线,小心翼翼地顺着针脚拆解,动作娴熟又利落,案上已堆起一小摞理得整齐的各色绣线。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又凄厉的哭声突然从镇西头传来,划破了集镇午后的宁静,哭声里还夹杂着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是王家的孩子掉河里了!”
“快!谁水性好?赶紧去镇西码头救人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呼喊声带着焦灼的绝望,杨欢听得心里一紧,一股莫名的慌乱瞬间攥紧了心头,来不及多想,随手扔下手里的绣绷,便循着声音往镇西头快步奔去。素色的布衣在风里翻飞,她一路疾跑,耳边掠过路人的惊呼和议论,脚下的青石板路光滑,却丝毫挡不住她前行的脚步,满心满眼只剩“救人”二字。
镇西头便是临河集的货运码头,一条宽阔的大河自西向东从镇边蜿蜒流过,时值初春,冰雪消融恰逢春汛,往日平缓的河水此刻变得格外湍急,浑浊的浪涛翻涌着拍打岸边,卷起层层白浪,河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凉意。此刻的码头边早已围得水泄不通,岸边的老柳树下挤满了闻讯赶来的乡民,有人焦灼地跺脚,有人急得抹泪,还有人伸手指着湍急的河面,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在那儿!你们快看!孩子在那儿!”
杨欢挤过攒动的人群,奋力冲到河边,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湍急的河水里,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正浮浮沉沉,那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小褂子,在浑浊的河水中格外刺眼。孩童小小的身子被浪涛裹挟着,正顺着水流飞速往下漂,两只稚嫩的小手在水里胡乱扑腾,溅起细碎的水花,原本响亮的哭声早已微弱得几不可闻,只剩断断续续的呜咽,看着格外揪心。
见此情景,杨欢的第一反应便是抬手凝力,指尖下意识作结印之势——往日在神国,莫说只是救一个落水孩童,便是滔天巨浪,她只需凝一缕太阴灵光,便能将人稳稳托上岸,护得周全。可这一次,指尖却空荡荡的,任凭她如何凝神,半分神力都无法涌动,周身唯有凡人身躯的温热,没有半分神只的灵光。她心头一震,才猛然记起,自己此刻是褪去神力的尘身,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般湍急的河水,别说救人,便是自己下去,怕是也难以自保。她急得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掌心攥得发白,只能跟着岸边的众人一同朝着河里高声呼喊:“抓住旁边的芦苇!别松手!”可孩子年纪太小,早已被湍急的河水吓懵,哪里还能听得进岸上的呼喊,小小的身子依旧被浪涛推着,不断往下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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