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渊闻言，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缓缓点了点头：“此言有理，甚合我意。”她抬手示意，语气果断：“就依你所言，即刻传我命令，让赵县尉从衙役中挑选两个机灵可靠、脚力出众且心思缜密之人，扮作寻常香客，连夜启程前往青木山，仔细探查那边的情形，务必将所见所闻详实记录，速速回报！”
话音刚落，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严肃地补充说道：“一定要牢牢记住，传达给她们的时候千万要强调清楚，此次前去只能在暗地里默默观察，多留意周围的动静，多倾听各方的声音，但绝对禁止轻率地提出问题，更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惊动庙中的人和那些前来参拜的信徒们。所有行动都必须秘密进行，绝不能出现丝毫差错。倘若谁敢不小心泄漏了行踪，或者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事端，那就别怪我严惩不饶！”
“遵命，东翁请放心吧，学生马上就去把您的命令转达给赵县尉，并嘱咐她们严格遵守规定，竭尽全力将这件事办好。”秦师爷毕恭毕敬地接受了指示，向县令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迈着轻盈而缓慢的步伐走出了后堂，仿佛生怕会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影响到县令思考问题。
周文渊独自一人静静地待在堂屋里，慢慢地走向窗户边，轻轻推开那半扇破旧的木质窗户。一阵夹杂着微微热浪的夏风吹进屋内，轻柔地吹动着她身上的长袍，但无论如何也无法驱散萦绕在她心间的那份沉重感。她抬起头，凝视着远方东南方向的青木山，眼神幽深而犀利，其中蕴含着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欲望，以及对于可能发生情况的担忧与不安，当然，还隐藏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她在任清平县令已有五年，一向兢兢业业，只求境内安宁、百姓安居，对得起朝廷的俸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如今这“清辉玄女”的出现，却让她陷入了两难之境。民间传得神乎其神，有镇守的力挺，也有僧道的攻讦，真假难辨。她心中暗忖：“清辉玄女……但愿你真是一位庇佑百姓、体恤民生的善神，能为清平县带来福祉，莫要是什么妖邪作祟，给我这清平之地凭空带来风波才好。”
与此同时，青木山深处的山神祠——如今在万千信徒口中，早已悄然改口，渐渐称为“玄女祠”——之内，香烟袅袅，氤氲的香火愿力如同实质般在殿宇间流转，温暖而厚重。杨欢端坐于神像之后的静室之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白光晕，正是借助新得名号凝聚而来的磅礴愿力，潜心修炼，稳固刚晋升的神格。
自“清辉玄女”的名号确立，白日现月、天显神文的异象传开后，涌入神域的愿力比以往更加汹涌精纯，如同滔滔江水，不断滋养着她的神魂与神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太阴星的联系愈发紧密，神域的壁垒也愈发坚实，对天地规则的感悟也在缓慢提升。
忽然，正在凝神修炼的杨欢，缓缓睁开了眼眸。那双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月华般的清辉，随即恢复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她的神念如今已能覆盖清平县大半区域，虽无法如同亲耳听闻一般，详尽感知县城衙门内周文渊与师爷的对话，但一股带着明显官方色彩的、谨慎而试探的探查意念，正从县城方向而来，如同两条细微的丝线，悄然进入了她的神域边缘，正朝着玄女祠的方向靠近。
“终于……来了么。”杨欢唇边并无半分意外之色，甚至还勾起了一丝淡淡的弧度，似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她心中清楚，随着自己的神名远播，影响力从乡野扩散至县城，与世俗权力的接触，本就是神道扩张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环。县令周文渊的谨慎观望、派人探查，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换做任何一个秉持理智的官员，大抵都会如此行事。
“月漓。”她轻声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瞬间传遍了静室之外。
“娘娘，有何吩咐？”月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静室门口，躬身行礼，恭敬应答，眼中满是尊崇。一旁不远处，正在擦拭供桌的夏灵听到呼唤，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抬起头，小脑袋微微歪着，看向静室内的杨欢。
杨欢目光扫过月漓，又落在夏灵身上，缓缓开口吩咐道：“近日之内，或有官面上的人乔装前来祠中探查。你们不必刻意回避，也无需对她们加以特殊招待，更不必显露任何异常，一切照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维持平日里的模样即可。”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让这清平县的父母官，通过她派来的人，亲眼看看此地的‘常’态——是信徒虔诚而有序，是道场清净而肃穆，是万物祥和而安宁，这便是对她们那点试探心思，最好的回应。”
“是，娘娘，属下明白。”月漓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杨欢的用意。所谓的“常态”，便是最有力的证明，无需过多言语，无需刻意展示，日常的景象，便足以击碎那些“妖邪蛊惑”的流言，也能让官府看清民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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