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杨欢就这么飘在清冷的月光里,仿佛一尊被遗忘的玉雕,一动不动地吐纳。破损的庙顶漏下几束皎洁的光柱,尘埃在其中翩跹起舞,像是为她护法的小仙童。她感觉不到呼吸的需要,但一种更深层的本能驱使着她,让一种无形的“气”随着月华的韵律在体内流转。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柔和的鱼肚白,第一缕带着暖意的阳光如同利箭般射入破庙,她才猛地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惊醒。
阳光犹如一道凌厉的箭雨,直直地射向魂体,没有丝毫的温度,有的只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密集的灼烧般的刺痛。那感觉就像是千万根被烧得通红的细针,同时狠狠地扎在身上,每一根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声。这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回荡,仿佛是她对这残酷现实的抗议。她的身体像是被惊扰的兔子一样,猛地一颤,然后像闪电一样迅速地钻进了那尊泥胎剥落、面目模糊的破旧神像的腹中。
神像的内部空间异常狭小,她蜷缩着身体,几乎无法动弹。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香灰和腐朽木头的沉闷气味,让人感到窒息。这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是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然而,尽管这里环境恶劣,但却有着一种奇妙的力量,能够隔绝那要命的白日光焰。这里成了她在白日里唯一的庇护所,一个无奈却又必需的囚笼。
从此,她的生活被切割成黑白分明的两半。每当白昼降临,她便蜷缩在神像的腹腔里,被迫“养神”。起初,这只是难熬的禁闭,寂静和黑暗几乎要将她逼疯。为了打发时间,她开始回忆过往,像翻检旧书一样浏览记忆。她曾是都市里一个疲于奔命的小白领,此刻,那些曾经让她头昏脑涨、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那些刻意回避、冗长复杂的合同条款,竟如同被清水洗过一般,条分缕析地呈现在“眼前”,每一个数字、每一个陷阱都清晰得像是刻录在灵魂深处。甚至连大学时为了应付考试而死记硬背的晦涩理论,如今也能轻易理解其内核。这种思维的清明,是生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而当夜幕再次笼罩山野,杨欢便迫不及待地飘出来,回到庙顶那片漏月光的地方,如饥似渴地继续吸收月华。那缕初生于丹田的气流,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但在她夜复一夜的引导下,它像初春的溪流,虽然增长缓慢,却坚定而持续地变得粗壮、凝实。一周时间悄然流逝,那气流已比初生时壮大了足足一倍,运转起来更加顺滑自如。她的魂体也随之凝实了不少,不再像刚离体时那样轻飘飘的,一阵山风吹过就如烟似雾般晃动,而是有了些许沉甸甸的质感。思维的敏捷度更是与日俱增,昔日公司破产时那一团乱麻、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糊涂账,如今在脑中稍一推演,便能理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精准定位到几个可疑的资金流向。
然而,身体和思维的“进步”并未带来丝毫喜悦,反而让她心里那股想要离开的冲动越发强烈。这破庙深藏于荒山,方圆数里听不到人声,日日夜夜只有风声、虫鸣和偶尔的野兽嗥叫作伴,死寂得让人心慌。再这样与世隔绝地待下去,她怀疑自己即使成了鬼,也要被这无边的孤寂逼得彻底疯狂。
自由的诱惑驱使着她行动。在一个月色尚明的后半夜,她将自己的魂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丹田内的气流也蓄势待发。她望向庙门外那片看似自由的黑暗,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猛地朝门槛外飘去。然而,就在她的魂体刚刚越过那道破旧门槛不过几步远,仿佛撞在了一面完全透明、却坚韧无比的弹性墙壁上!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魂魄层面的震荡,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弹了回来,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好几米,后背重重撞在落满灰尘的供桌上,震得上面的积灰簌簌往下掉。不甘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她稳住身形,咬紧牙关,这次卯足了全身的劲儿,甚至刻意催动丹田内那已壮大不少的气流,将其汇聚成一股力量,再次狠狠向前撞去!她幻想着能听到玻璃破碎般的声音,但结果依旧——那无形的屏障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反而将她的冲击力加倍返还,震得她丹田处一阵剧痛,气流都险些涣散。
可屏障纹丝不动,反而震得她丹田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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