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尚未完全沉落,云璃的手指仍紧扣着玉佩。她站在胡杨林边缘,身后是塌陷的洞窟残骸,前方则是稀疏却坚韧的古树,在夜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干燥木屑与金属氧化的混合气味。
霍骁被绑在一棵歪斜的胡杨下,绳索勒进他肩胛骨下的旧伤,血迹在衣襟上晕开成暗色斑点。他的呼吸很轻,像是刻意压抑心跳频率。
“你为什么要帮我打开星图?”云璃蹲下来,指尖掠过他腕上的齿轮纹身,那纹路细密如机械刻痕,隐隐泛着幽蓝微光。
霍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涩不明。片刻后,他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
这句话让云璃心头一紧。她本想继续追问,但忽然注意到他的瞳孔深处有一丝异样的波动,像是某种信号在神经末梢间游走。
她迅速收回手,退后两步,玉佩随之震动,星芒在她掌心流转,形成一道微弱的能量屏障。
“你想解开这个枷锁,是不是?”她试探地问。
霍骁垂下眼帘,声音低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
“关于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我。”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它不是我的一部分,而是……寄生者。”
云璃皱眉:“你是说,有人操控你?”
“不完全是。”霍骁苦笑一声,“它是在我出生前就存在的东西。我父亲用我做容器,把某个失败实验的残余意识封进了我体内。”
他抬起手腕,齿轮纹身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仿佛有生命般沿着皮肤纹理缓缓爬行。
“它在午夜会苏醒,”他说,“那时候,我会失去控制。”
云璃盯着他,思索片刻,最终点头:“我可以试试帮你。”
霍骁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快。
“你不怕?”他低声问。
“怕。”她坦然道,“但我更怕你死在这片荒漠里,带着所有秘密一起埋葬。”
两人对视片刻,霍骁终于闭上眼,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线条。
“那就来吧。”他说。
云璃深吸一口气,将玉佩贴在他额头上。星芒顺着皮肤渗透进去,她的意识也随之下沉。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她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扭曲的空间,四周是破碎的记忆碎片——战马嘶鸣、刀锋交错、烈火焚城,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不是古代战场,而是一座坠毁的飞船残骸。
火焰从裂口喷涌而出,浓烟滚滚,舱内警报声尖锐刺耳。几个身穿盔甲的身影倒在地上,头盔碎裂,露出半张脸,五官轮廓竟与匈奴人极为相似。
“时间线崩溃……必须转移……”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意识备份启动……执行代号‘渊’计划。”
画面一闪,霍骁出现在一间密室中,年纪尚幼,赤裸上身,胸口贴满导电片。他身旁站着一个身影模糊的男人,正往他手臂上植入某种装置。
“记住,你不是霍骁。”男人低声说,“你只是承载意志的器皿。”
云璃猛然睁眼,意识回归现实。
她喘息着后退一步,额头冷汗涔涔。刚才的画面太过真实,仿佛她亲身经历了那些记忆。
“那艘飞船……是从未来来的?”她喃喃。
霍骁睁开眼,神情复杂:“你说呢?”
“你们匈奴,早就接触过外部文明。”她抬起头,目光凌厉,“所以你们不只是游牧部族,而是某种时空污染的产物。”
霍骁沉默许久,才开口:“我们以为自己是主宰历史的人,其实只是被选中的载体。”
话音刚落,他忽然剧烈抽搐起来,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那声音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机械故障时的杂音。
“来了。”他咬牙吐出两个字,双手猛地挣脱束缚,一把掐住云璃的脖子。
“滚出去!”他嘶吼,眼中猩红浮现,“这不是你的身体!”
云璃喉咙收紧,手指本能地抓向脖颈,却发现霍骁的力道并不像普通攻击那样稳定,反而像是两种力量在角力。
她再次将玉佩按在他的额头上,星芒骤然爆发,强行打开意识通道。
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
飞船残骸中,那个模糊的男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他。
但又不是现在的他。
那是另一个霍骁,或者说是原本的霍骁。
他在临终前,用自己的意识封闭了外来入侵者,将它困在了自己的人格之中。后来,他们利用基因技术复制了他,制造出了眼前这个“容器”。
“你不是真正的霍骁。”云璃在意识空间中低声说。
“我不是。”那个原本的霍骁回望她,眼中带着哀伤,“但他也不是。”
“那么……他是谁?”
“他是我留下的影子。”那人说完,身影开始消散,“去吧,找到真相。”
云璃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霍骁则瘫坐在她对面,脸上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
“你……看到了?”他艰难地问。
“看到了。”她坐起身,嗓音沙哑,“但还不够。”
霍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刚才掐住她时的青紫指印。
“对不起。”他说。
“不用道歉。”她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霍骁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不知道。”
夜风穿过胡杨林,带起一阵沙粒,吹拂在两人之间。
云璃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玉佩在胸前轻轻晃动,星芒依旧微弱,却比之前亮了一些。
“不管你是谁。”她说,“你都值得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霍骁望着她,眼神第一次不再充满敌意。
远处,北斗七星悄然升起,银白色的光芒洒落在胡杨林深处,映照出一条通往未知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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