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回忆在我的脑海中肆意流转,宛如一条静谧的溪流,蜿蜒着流经我记忆的荒野,泽润着其间每一处干涸的片段。
往事重新鲜活起来,在我眼前灵动地跳跃着,真实且令人适意。
我忘却了自己陷在这种追溯往昔的冥想中到底有多久,当我的思想再度回到现实时,我惊奇地发现自己正渐渐恢复对身体的掌控。
我的手指终于可以动换了。尽管幅度微弱,但当指尖缓慢且无力地划过身体下方的布单时,那种略带粗糙的真实质感,还是令我激动不已。
我的听力也渐渐恢复,原先混乱嘈杂的噪声不再响彻于耳畔,我可以清晰地辨识出一种轻微的“滴滴”声正作响于我的周围。
我试图睁开双眼,看一看周遭的环境,过程没我想象得那么艰难,肌肉的张弛仿佛遵循着惯有的记忆,在我下定决心开启的一瞬间,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一片调和着淡黄色的昏暗光晕融入我的视野,朦胧中衬托着氛围。
我努力将目光聚焦在距我两米开外的屋顶,那里有一个圆形的物体,散发着柔和的金属光泽,体形不大,好似一个苹果。
它固定在屋顶之上,一动不动,我在脑海中过滤着以往见识过的参照,试图辨识出这只悬在头顶的苹果究竟是何物。
随着视力的回归,我很快有了发现,那是一台嵌入式球形摄像机。此时,它那包裹在玻璃罩内的一只大眼睛正与我冰冷地对视。
我尝试转动脖子,看一看四周的环境,这一过程虽然吃力,但我还是努力做到了。
于是我终于将所处的地方打量清楚,这是一间不大的病房,我的病床靠在房间的一角,床头侧方放置着一台显示着数字与曲线的仪器,那是监测我体征指标的医用设备,耳畔的“滴滴”声响正是它所发出的。
在我右边不远处还有一张病床,上面躺着的人戴着氧气面罩,我无法辨识他的面容与年龄。
他床边的监护仪器比我的多出一两部,头顶上也有一只摄像头,此刻也漠然无趣地向下俯视着。
看来这个人的状况或许比我严重,他会是和我一样从冷冻术中醒来的吗?但他显然并没有完全苏醒,想到此处,我不禁生出一丝小小的希幸。
正当我好奇地东张西望之时,左侧原本暗白色的墙壁忽然凹陷出一个四方的框架,边长接近两米,其内部呈现出一幅深邃优美的画面。
眼前的图景我毫不陌生,黢黑空寂的苍穹中,一颗蔚蓝色散发着光晕的行星孤零地展现其中。
蓝色的海洋,黄色的陆地,以及点缀于其间的白色云带,营造着疏冷幽远的意境之美。
我呆呆凝望着这面巨幅太空中的地球图景,一阵清凉瞬时通彻全身。
我不禁感叹这所医院在细节之处表现出的人文关怀,当病人忍受着巨大病痛眼见如此景象之时,心中的痛楚焦躁定会大大消退。
在孕育与承载着亿万生灵、伟大而古老的地球面前,个人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微渺。
或许换成幽林空谷也未尝不可,那样是否更加亲和与适意呢?眼前这幅景象未免有些太过严肃与宏大,太过震慑心灵了吧……我在心中设想着可供替换的优化方案。
这时我隐约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声音由远及近。
从步幅与步速可以辨别来者是两个人——一个轻健巧捷,另一个均匀沉稳。我猜测来人应是一男一女,或许是大夫与护士前来查房吧。
我虽满怀期待想看看在经历过漫长的冷冻术后,见到的首位活生生的同类会是怎样一番模样,但出于谨慎,我却本能地闭上双眼,以假睡的姿态等待他们的到来。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径直来到我的床前。
我努力装出依旧沉睡的姿态,强迫自己不要睁开双眼,然而闭拢的眼皮却持续在突突跳动。
我猜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难堪,只希望屋内昏黝的光线可以为我遮挡住这份窘态。
“他醒了吗?”一个男人低沉着问道。
一阵手指点触仪器按键的声音过后,另一位女士怡声道:“生理指标已经平稳了,意识在一个小时前有了波动曲线,应该已经完全苏醒了。还有一些机体控制的参数不太稳定,但并不影响大脑正常思维。”
我听得一清二楚,自己的状况竟然被旁边的仪器如此无情地揭露出来,胸中不免一阵悲哀。
不过想来也并不奇怪,虽尚不能确定此时的年份,但时光荏苒,一两百年的时间或许已经流逝。此时的科技即便遭逢末日灾变的打击,也总会比我那个时代有所进步吧。
“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那位男士显然是在对我说话。
我缓慢地点点头,无比尴尬地睁开双眼。
一位身着警式制服的中年男士站在我面前,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在他身后,是一位面容灵秀俏美的年轻女孩,一袭白色传统护士服,此时正好奇地打量着我。
恍惚之间,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位护士小姐的眉眼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但我瞬间又意识到这绝无可能,说起来,他们都算是我的晚辈。
或许是我望向护士小姐直勾勾的眼神中透出一份想入非非的妄念,护士小姐回瞪了我一眼,神情中带出一份鄙薄,我赶忙收回眼神,脸上一阵燥热。好在昏暗之中的窘状并不惹人注目。
那位警官模样的中年男子见我睁眼点头,便继续说道:“我是月城中央区的邵警官,现在代表月城警署刑侦厅,与你核实一些问题。你需要认真思考,如实回答。”
我被这位邵姓警官的一席话说得如坠雾里,一时不知所措。
这可不是我做了一个百年大梦醒来后预期会听到的话,我意识到自己仿佛摊上了一件十分棘手的麻烦事,一种极度不祥的征兆瞬间笼上心头。
而且,月城?这是一个地名吗?它在哪里?而我又在哪里?我感到额头隐隐有细微的汗液渗出。
我茫然不解地望着警官,想开口问个究竟,却听到一阵尖锐失真的声音从我的喉咙中涌出,而那仿佛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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