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拖着疲惫的船身,终于彻底驶离了龙陨之地那令人心悸的凝滞海域。当海水的颜色重新恢复深邃的蔚蓝,波浪再次有节奏地拍打着船舷,甚至连空气中那股粘稠的死寂感也逐渐被略带咸腥的正常海风取代时,船上的三人才真正有了一种重返人间的恍惚感。
老铁颚几乎是瘫软在舵轮旁,独眼望着后方那片依旧被诡异灰雾笼罩的海域,心有余悸地灌了一口所剩不多的“生命之泉”。艾莉娅则靠在船舷边,闭目感受着风中重新出现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气息,苍白的脸色缓缓恢复。
雷恩盘坐在甲板中央,全力调息。与“时之蛭”在规则层面的短暂交锋,尤其是最后那记倾尽全力的“破静斩”,几乎抽空了他的精神与力量。经脉中传来的空虚与刺痛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战斗。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感受到,经过这次生死边缘的法则触碰,体内两块塔之心碎片的融合更加深入,对星龙共鸣之力的掌控也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冰尘龙晶不再散发灼热,而是传递出一种沉静的悲悯与认可。关于“时之蛭”和“静滞之鳞”的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沉淀下来,那涉及到了远古龙族与“悖论阴影”斗争的另一个侧面,或许在未来至关重要。
星辰钥匙的共鸣坚定地指向南方,下一个碎片的目标明确。但龙陨之地的遭遇,无疑为他们敲响了警钟——“悖论阴影”的表现形式远不止“沉寂之息”一种,它们如同宇宙的癌细胞,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侵蚀现实。
数日后,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连绵起伏的陆地的轮廓。根据海图和霍克之前提供的信息,那里是南方大陆的“千礁海岸”,以错综复杂的暗礁、星罗棋布的岛屿和活跃其上的海盗、走私者而闻名。这里已经脱离了内塔势力的直接控制范围,属于各方势力交织的混乱地带。
“信天翁号”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处明显的暗礁区,寻找着可以靠岸补给的隐蔽地点。沿途,他们遇到了几艘悬挂着骷髅旗或其他怪异标志的船只,对方在远远打量了他们一番后,大多选择了避开,似乎不愿轻易招惹这艘看起来普通却透着不凡气息的单桅船。
最终,他们在一个被当地人称为“蚌壳湾”的小型天然避风港下锚。海湾被两片如同巨蚌张开的岩壁环抱,入口狭窄隐蔽,内部水波不兴,停靠着十几艘各式各样、大多看起来就不像良善之辈的船只。简陋的木制栈桥从沙滩延伸入水,几间歪歪扭扭的酒馆和杂货铺依着岩壁搭建,构成了这个微型港口的全部。
踏上坚实的土地,老铁颚长长舒了口气,活动着有些发僵的筋骨。艾莉娅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那些投射过来的、混杂着好奇、贪婪与评估的目光。
雷恩收敛了自身大部分气息,但那份历经生死磨砺出的沉稳与隐隐的威压,依旧让一些心怀不轨之徒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他们在唯一一家兼营情报买卖的酒馆“哑巴鹦鹉”里,用最后几枚金币换取了一些食物、淡水和关于南方大陆的最新消息。
酒馆老板是个脸上带着刀疤、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只在收钱时瞥了雷恩一眼,眼神锐利如鹰。他提供的消息零碎却关键:
千礁海岸往南,是广袤的“叹息雨林”,那里湿瘴弥漫,毒虫猛兽横行,据说还残留着一些信奉古老图腾的原始部落。而星辰钥匙感应的方向,似乎正指向雨林深处。
更重要的是,老板压低了声音透露:“最近南边不太平。不止你们一拨生面孔在打听雨林和古代遗迹的事情。有几伙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冒险者或者宝藏猎人……气息很冷,像内塔的鬣狗,但又有点不一样。还有一帮神神秘秘、穿着星月袍的家伙,也在这一带活动。”
内塔的人果然渗透过来了!还有“星月袍”?是观星者?还是其他与星辰相关的势力?
“多谢。”雷恩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额外的银币推了过去。
老板收起银币,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雨林里最近还出了件怪事。几个部落的萨满都在传说,‘生命之藤’正在枯萎,林中的‘低语’变得充满恶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吮大地的生机。”
生命之藤枯萎?充满恶意的低语?雷恩与艾莉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听起来,与翡翠林海母亲之树被侵蚀的情况,何其相似!难道“悖论阴影”的下一个目标,或者说另一块碎片所在之地,也正遭受着同样的磨难?
就在他们消化这些信息时,酒馆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浑身湿透、脸上带着惊恐的水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嘶声喊道:
“不好了!‘血锚’杰克的人……在湾口劫了一艘商船!他们……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放出话来,所有陌生面孔都要接受盘查!”
酒馆内瞬间一片哗然,不少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雷恩三人身上。
“血锚杰克”是盘踞在蚌壳湾附近海域势力最大的海盗头子之一,以凶残和贪婪着称。
麻烦,总是如影随形。
雷恩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酒馆内神色各异的人群。他知道,在这片无人之地,示弱只会引来更多的觊觎。或许,是时候稍微展露一些獠牙,让某些人知难而退了。
南疆的风,已然吹起,带着雨林的湿气、海盗的腥风以及隐藏在更深处的、关乎世界存亡的暗流。
(下一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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