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道自己听岔了,扭过头问:“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金元宝踱至圆洞口,立在门后,一字一顿道:“我说,我知道你阿娘与阿姊在何处,可带你去见她们!”
阿娘?夏嬉嬉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似与自己无甚干系的称呼,悄悄解下挂镜子的麻绳,攥在手心,随即开了圆门。
金元宝刚迈出一条腿,夏嬉嬉便迅速窜到他身后,反剪其双臂,环抱腰身,将两只手腕拉到一处,拿麻绳捆了。
“喂!你这是作甚?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金元宝倒没挣扎,只像瞧傻子般乜斜着她。
“带路!去见你说的人!”夏嬉嬉命道,推搡着踹了他腿弯一脚。
耳畔忽刮过一阵疾风,夏嬉嬉抬眸,两个身形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已至眼前。
猝不及防,她被其中一人捏住后颈,拎至半空,另一人则挥刀斩断了缚住金元宝的麻绳。
金元宝抖落断绳,对拎着夏嬉嬉的黑衣人道:“放下放下!自家人!闹着玩儿呢!”
黑衣人闻言,手一松,夏嬉嬉“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哟!轻点儿啊!”金元宝伸手扶她,笑道,“他们都是榆木脑袋,不懂得变通,往后你最好莫要对我动手动脚才是。”
夏嬉嬉忌惮地扫了眼那两个黑衣人,甩开金元宝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金元宝浑不在意,扬了扬下巴吩咐黑衣人:“备辆车到门口,去烟冉的小木屋。”
黑衣人得令,步履生风地推开大门出去了。
“走啊?”金元宝扯了扯夏嬉嬉的衣袖,示意她跟来。
夏嬉嬉与他保持半丈远,一前一后,行至阶下。
一辆形制奇特的四轮车堪堪停在他俩跟前,金元宝拉开后车门,请夏嬉嬉先上。
夏嬉嬉探头瞧了瞧,里面是宽敞的三人坐,坐垫与脚踏皆铺着细软绒毯。
她拘谨地钻了进去,下意识地尽量靠边坐。
金元宝则大大咧咧、四仰八叉地摊在座位上,连声催促黑衣人快些驾车,他赶时辰。
车子“嗖”地一声疾驰而去。
“嘿!你怎成哑巴了?为何不说话?方才那股子神气劲儿哪去了?”金元宝寻着话头与她攀谈。
夏嬉嬉目不斜视,佯装没听见。
他兀自絮叨:“听夏盈盈说,你的小名儿叫柴火妞?是不是?”
“不叫柴火妞,叫柴妮儿。”夏嬉嬉纠正。
“这不半斤八两么!有何区别?”金元宝两手一摊。
夏嬉嬉撇过头去看窗外,又不理他。
一排排房屋从眼前掠过,俱是四四方方一个样式!连道路两旁的水榭回廊、亭台楼阁乃至各色花草树木,都修剪得整齐划一、毫无二致!
车辆穿行其间,恍如置身迷阵!
“这是金家西宅,我爹的地界儿!除了我住的鸟笼房,其余地方都一个样!不是我夸口,谁要是不小心误闯进来,没个十年八载,休想寻得出路!怎的?开眼了吧?从未见过这等景致?唉,你从前住的那山村是何模样?你是不是从没出过那村子……”
金元宝瞧出夏嬉嬉没见过世面的微妙神态,故作云淡风轻地显摆,又不住嘴地问东问西,十分聒噪。
夏嬉嬉几次想发作,但碍于前面坐着两个黑衣人,只得老实待着。
车子驶出西宅,开上一处遍植药草的山坡,于坡顶一座小木屋前缓缓停稳。
木屋外立着一位身着月白素锦长裙的女子,裙裾随风轻曳。
夏嬉嬉隔着车窗偷眼打量那女子,慢吞吞地下了车。
“紫姨太!”金元宝向那女子打招呼。
“你怎的来了?嬉嬉呢?”女子回身问道。
“喏,您瞧瞧,这是您闺女打的!她绑我手!还踢我腿!我实在看顾不住,只得把人给您带来了!”金元宝可怜巴巴地告状又撒娇,将额上红印与腕间勒痕展示给紫姨太看。
“她……来了么?”
紫姨太不安地望了望不远处,压低声音对金元宝道:“盈盈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可不能出岔子!好孩子,你先把嬉嬉带回去,至多明日,明日我定去接她。”
夏嬉嬉藏身车后,探出半只眼睛,暗中观察那女子。
水波眉、丹凤目,生得美艳又灵动,只是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愁郁焦虑,加之身形单薄,显得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妩媚娇柔。
听罢她与金元宝的对话,夏嬉嬉冷着脸从车后走出,目光坦然,径直朝紫姨太与金元宝所在的木屋窗边行去。
紫姨太略显慌乱,轻声唤道:“嬉嬉?”
夏嬉嬉恍若未闻,视线掠过二人,透过木窗上的雕花格子向屋内瞧。
里头光线昏暗,靠墙的床榻上卧着一人,尚看不清面容。
床边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手持羊毛软刷,正往病人身上细细涂抹一种青碧汁液。
她动作小心谨慎,神情颇为紧张,额上汗珠顺着鬓角滑落颈间,洇湿了衣领。
“啊!”床上的病人忽地痛吟一声,身躯扭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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