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像是整个颅骨被生生劈开，冰冷的钝痛之后，是灼烧般的锐痛，密密麻麻地啃噬着神经。
沈清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最后看到的，是现代实验室里那场精心策划的爆炸，刺目的火光吞噬了一切，也吞噬了她即将完成的、足以改变世界的科研成果。
敌特得手了。
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解脱……复杂的情绪尚未平复，另一股更汹涌的记忆洪流便强行灌入她的脑海。
1970年。华国。北方一个叫清水镇的地方。
同名同姓的女孩，沈清。一个被养父母家视为草芥的十七岁少女。
偏心、苛待、无尽的劳作……最后，因为养父母想用她给不成器的儿子换一份城里工作，她不肯，推搡间，被养父一把推倒，后脑重重磕在院角的石磨上……
温热的血液仿佛还在流淌，带着生命流逝的冰冷。
“嘶——”沈清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低矮的、布满蛛网的房梁，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发霉的稻草。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血腥味混合的腐朽气息。
柴房。
她动了动手指，浑身像是散了架，后脑的伤口随着她的动作一阵抽痛。
“没死透？命还真硬！”一个刻薄的女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脚步声靠近。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的蓝布褂子，颧骨高耸，眼神精明的中年妇女探进头来，正是原主的养母，张彩霞。
她看到沈清睁着眼，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虚假的关切：“哎哟，清清醒啦？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自己走路也能摔着？可把娘担心坏了！”
担心？
沈清内心冷笑。这演技，放在现代娱乐圈，连流量明星的抠图剧都够不上，浮夸、虚假，充满了算计。
她融合了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不小心”是怎么来的。是张彩霞和养父沈建国一起，逼她答应嫁给镇上那个死了两任老婆的屠户，原主不从，争执中，沈建国下了狠手。
“娘……”沈清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这个身体原本的怯懦，但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我……渴。”
张彩霞眼珠一转，没动地方，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清清啊，不是娘说你，那王屠户家有什么不好？顿顿有肉吃！嫁过去你就是享福的！你看你哥，眼看就要说媳妇了，要是能有份城里的工作，那得多风光？你就当帮帮你哥，帮帮这个家……”
又是这一套。
用所谓的“家庭恩情”进行道德绑架，榨干原主最后一丝价值。
沈清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深处属于现代女中医、黑客兼黑道大佬的戾气。她现在虚弱无比，硬碰硬不明智。
“娘，我头疼……想喝水。”她再次重复，声音带上了几分虚弱和无助，完美复刻了原主平时的语调。
张彩霞见她没有激烈反抗，以为她松动了，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等着，娘给你倒碗水去。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娘就让你回屋睡。”
脚步声远去。
沈清艰难地撑起身体，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她伸出还算干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后脑的伤口。
黏腻的血块凝结在发间，伤口不小，好在没有持续流血。以她的医术判断，只是皮外伤，未伤及颅骨，但原主确实是在这一磕之下，魂飞魄散了。
“放心地去吧。”沈清在心里默默对那消散的灵魂说，“你受的委屈，我替你讨回来。你这具身体，我会好好使用。”
她环顾这间破败的柴房，目光锐利如刀。前世，她能从底层摸爬滚打，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黑白帝国，站在医学和技术的巅峰，靠的就是这股永不屈服的韧劲和狠劲。
七十年代？穷乡僻壤？极品亲戚？
呵，不过是换个地图重新开始罢了。
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恢复体力，然后……拿到那张能制约这对极品养父母的王牌——他们偷偷做投机倒把的证据。
原主的记忆里，那本藏在炕席底下的小账本，可是记录得清清楚楚。
张彩霞端着一碗浑浊的凉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沈清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模样。少女脸色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但不知为何，那沉静的侧脸，竟让张彩霞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把碗粗鲁地递过去：“喝吧。”
沈清睁开眼，接过碗，指尖在碗沿不经意地划过。她没有立刻喝，而是抬起眼，看向张彩霞，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娘，”她轻声问，声音依旧虚弱，却字字清晰，“我摔跤的时候，好像听到爹说，上次去县里卖鸡蛋和山货的钱，还没跟李会计对清楚？会不会……算错了？”
张彩霞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瞳孔猛地一缩。
卖鸡蛋和山货？那只是幌子！他们真正做的，是夹带私货，倒卖粮票和布票！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沈建国怕账目不清引起怀疑，每次交易都会偷偷记一笔，这死丫头怎么会知道？！还提到了李会计？
是巧合？还是她听到了什么？
张彩霞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看向沈清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惊疑不定。
沈清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低头小口啜饮着碗里的凉水，姿态温顺无害。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她，沈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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