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滋滋滋——咔!”
那台失控的“真言”测谎仪,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鸣。示波管屏幕上那条疯狂扭动的惨绿基线猛地向上一蹿,随即如同被掐断脖子的毒蛇,瞬间僵直、熄灭!刺耳的电流啸叫戛然而止,化作一声短促、沉闷的爆裂声!一股淡淡的、如同烧焦塑料的焦糊青烟,从机器顶部的散热孔里袅袅升起,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惊惶后退的动作、张大的嘴巴、恐惧的眼神,都凝固在空气中。只有那缕青烟,无声地盘旋上升,嘲弄着这台刚刚还象征着绝对权威、此刻却彻底瘫痪的冰冷机器。空气中残留的啸叫余音,还在撕扯着脆弱的耳膜。
黑泽的脸色,从铁青瞬间转为一种冰冷的、近乎石化的僵硬。他镜片后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缕升腾的青烟上,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精心设计的终极威慑,帝国的科技结晶,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如此荒谬、如此彻底的方式——自爆了!这无异于当众狠狠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他胸腔里无声地燃烧,几乎要将金丝眼镜都熔化!他猛地转向那两个面无人色、如同木偶般僵在机器旁的技术员,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武韶那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如同幽灵般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悲悯,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可辩驳的验尸报告:
“看……电流过载……元件烧毁了……”他微微摇着头,仿佛在为一个逝去的朋友叹息,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周围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后怕和动摇的脸庞,“机器……终究是机器。再精密……也扛不住……环境太‘脏’了……”
“脏”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每一个人的神经!地上尚未清理的酒液污渍、尿臊气味、此刻混合着那股焦糊的青烟……这宴会厅,可不就是“脏”吗?!这“真言”的失控和自毁,不正印证了武韶刚才“环境干扰”、“机器失灵”的论断吗?!它刚才那疯狂的抽搐,岂不是证明它自己就是个“疯子”?一个疯子机器得出的结论……还能信吗?!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瘫痪的“真言”上,眼神里残留的恐惧迅速被一种更深切的怀疑和庆幸取代——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被这“疯子”机器盯上!庆幸武韶那番“机器也会冤枉人”的话,仿佛提前为他们铺好了一条心理退路!
“够了!”
黑泽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瞬间切断了这无声的恐慌蔓延。他猛地转过身,面向全场。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公式化的微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冻结一切的阴鸷和不容置疑的权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剑,缓缓扫视全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必须立刻、马上、重新掌控局面!用更直接、更原始、也更有效的方式!
“一点小小的技术故障,就让诸位如此失态?”黑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清晰地压入每个人的耳膜,“看来,诸君对帝国的忠诚,对满洲国的热忱,还需要……更坚实的证明!”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在人群中逡巡,最终,如同秃鹫锁定腐肉般,猛地钉在了一张布满冷汗、写满惊惧的脸上——警务厅的金科长!
“金桑!”黑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在……在!”金科长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弹起!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哆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军装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一大片。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瞪得溜圆,瞳孔涣散,死死地盯着黑泽,仿佛看到的不是上司,而是索命的无常!
“听闻你最近……经手了几桩大案?”黑泽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向前缓缓踱了一步,锃亮的皮鞋踩在尚未清理的碎玻璃渣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每一步,都如同踏在金科长濒临崩溃的心脏上!“破获得力,成绩斐然啊。”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只有冰冷的审视。
金科长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黑泽的“听闻”像是一道催命符!他经手的案子?哪一桩?是那个屈打成招的皮货商?是那笔被他私吞的“反日分子”赃款?还是……还是他替日本人秘密处理掉的几个“不安分”的朝鲜侨民?无数的“鬼”在他脑中疯狂尖叫!尤其是武韶那句“冤假错案”和“真言”失控的疯狂景象,如同魔咒般在他眼前反复闪现!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属……属下……分……分内之事……”金科长试图挺直腰板,声音却抖得不成调子,如同破旧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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