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新言的相好。
这个身份在凉笙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烦躁。洛新言的相好……或许救了能少些麻烦,或许能借此了解一些京城动向,或许……仅仅是或许,能换来一点庇护。在这乱世,任何一点微弱的联系都可能是活下去的筹码,哪怕这联系源于一场不堪的野合。
她迅速做出决断,声音冷静得近乎刻板:“我先把他拖进密室,你处理血迹,快!”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凉笙放下药杵,快步上前。地上的男人伤得很重,胸腹间一道狰狞的刀口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地面。他意识有些涣散,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眼神在触及凉笙时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被剧痛淹没。
凉笙视若无睹。她瘦弱的身体爆发出与外表不符的力气,咬紧牙关,双手穿过对方腋下,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沉重的身躯往内室拖拽。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男人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湿痕,混杂着血水和泥水。凉笙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她脆弱的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浓重的血腥味冲得她胃里一阵翻搅。
千梦诀动作更快,迅速从墙角抓起一把备用的药草灰和干燥的泥土,飞快地洒在血迹和拖痕上,用脚碾开、掩盖。同时,她扯下挂在门后的一块旧布帘,用力擦拭着窗框附近溅落的血迹和水渍。
刚将男人沉重的身体拖进内室角落那扇伪装成破旧柜门的密室入口处,千梦诀刚掩去地上的痕迹,医馆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便在一股沛然巨力的冲击下,轰然爆裂!
碎木如箭矢般激射!冰冷的雨风裹挟着浓烈的杀意,狂灌而入!
一道身影,在门板爆裂的烟尘和飞溅的雨水中,如同地狱里踏出的修罗,缓缓显出身形。他身形挺拔,穿着深灰色的劲装,外罩一件同样颜色的防雨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缓缓扫过这间狭窄、破败、弥漫着浓郁草药味的小小医馆。一股无形的、凝练如实质的杀气和剑气,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压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铁块。
凉笙正挡在通往内室的门口,脸上沾了些方才拖人时蹭上的灰尘和血迹,头发也有些散乱。她微微垂着眼,遮住眸底所有情绪,只露出苍白而平静的半张脸。在对方破门而入的瞬间,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抬起眼,迎向那双在昏暗中扫视、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冰冷目光。
“看到人了吗?”来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目光再次回到凉笙脸上,带着审视猎物般的穿透力。
凉笙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旧伤。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一点空间,仿佛在无声地表示内室空空如也,任君搜查。她抬起手,指向医馆西面窗外那片被沉沉雨幕笼罩、漆黑如墨的山峦轮廓,动作有些迟缓,带着一种长期病弱之人的无力感。
“往西山方向去了。”她的声音响起,沙哑、干涩,像许久不曾上油的木门轴转动,没有一丝波澜,“跑得很快,受了伤。”
来人的视线锐利如刀,并未立刻移开,依旧紧紧锁在凉笙脸上,似乎在判断这信息的真伪。那目光如有实质,刮过凉笙的皮肤。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短暂对峙中,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凉笙指向窗外时,从破旧袖口滑落露出的左手腕上。
一道狰狞扭曲的旧疤,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疤痕很深,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白,显然是陈年旧伤,却依旧触目惊心。
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他盯着那道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一丝极其模糊的熟悉感,如同水底的暗影,飞快地掠过他的脑海。在哪里……似乎见过类似的痕迹?是在某个任务目标身上?还是某个早已遗忘的角落?这念头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头绪,被眼前追捕重伤目标的紧迫任务瞬间压下。
他最终收回了目光。眼前这个苍白病弱、眼神麻木的女医师,身上只有浓重的药味和贫寒的气息,不像有胆量、有能力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样的样子。那道疤,或许只是某个同样悲惨的过往留下的印记,与今夜的目标无关。
“哼。”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从他鼻腔里逸出。他不再看凉笙,甚至没再看内室一眼,身形一晃,如一道融入夜色的灰色闪电,瞬间从破碎的大门处消失,只留下门外更加凄厉的风雨声。
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消散。
凉笙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微微侧身指路的姿势,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直到千梦诀快步上前,担忧地扶住她冰凉的手臂,她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后背,单薄的衣衫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她闭上眼,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气息,对千梦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两人迅速关好内室的门。凉笙深吸几口气,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肺腑间的抽痛,重新拿起药箱,推开那扇伪装成破旧柜门的密室入口,弯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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