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姜晚一夜未眠,守在青雀身旁,手中银针不时微调穴位,直至此刻,青雀的呼吸终于稳了下来,姜晚指尖搭在她腕上,确认脉象不再滑如游鱼。床板夹层合拢前,她顺手把那截带针孔的袖口塞进最里格,又压了块砖——这地方不能再叫“藏人洞”,得改名叫“地下私库”了。
她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顺手拎起灶台边的缺角陶罐。罐身还带着昨夜煨药留下的温气,她掂了掂,像是在称今晚能捞多少好处。
刚翻上墙头,西北方向“咔”的一声轻响,像是铜齿轮咬住了铁轴心。她耳朵一动,这动静熟得很——三年前她在北境偷拆敌营弩车时,就听过这种机关闭锁的声儿。
天工坊?大半夜修什么宝贝?
她脚尖一点,掠过三道屋脊,陶罐抱在怀里,活像个赶着接漏雨的勤快宫婢。到了天工坊外墙,她没急着翻,先蹲在檐下听了听。里面静得反常,连巡更的梆子都没响。可就在她准备蹬墙时,侧门“吱呀”开了。
萧绝走出来,怀里抱着个长条木箱,表面刻着青铜傩面纹,角上露出半截图纸,墨线密得像蜘蛛精织的网。他脚步极稳,靴底几乎不沾地,偏偏袖口蹭了点朱砂红,像是从封印室直接抄出来的。
姜晚眼珠一转,立马举起陶罐,声音拖得又软又懒:“陛下这是搬家呢?臣妾这儿刚好有个空罐,您要不顺路捎上?”
萧绝脚步一顿,目光扫过来,冷得能冻住御膳房的糖藕浆。他没说话,只左手往腰间短刃上一搭,意思明摆着:再往前一步,就让你变穿肠破肚版糖藕。
姜晚却不退,反而歪了歪头:“哟,这箱子还挺沉?莫不是藏着您的私房钱账本?要不我帮您记一笔‘某夜携宝潜逃,形迹可疑’?”
萧绝冷笑:“漏的是你脑子。”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拔刀,反倒加快步子想绕开她走。姜晚哪肯放过这等好戏,轻飘飘跟上两步,故意叹口气:“哎,早知道您要私奔,我该给您包点炸藕盒当路费的。”
萧绝眉梢一挑,似是被这荒唐话语惊到,刚要发作,却又想起什么,硬生生将怒气压下。
萧绝猛地刹住脚,回头盯她,眼神像要把她钉在墙上当靶子。可就在那股杀气快要溢出来时,他耳尖忽然一红,声音压低:“闭嘴,否则把你塞进图纸箱,当填充料。”
说完转身就走,步伐比刚才快了三分,背影都透着一股“赶紧甩掉这个疯婆子”的急切。
姜晚站在原地,嘴角慢慢翘起来。
图纸箱?还填充料?这位爷平日洁癖到连她拍过的砖都要拿帕子擦三遍,如今竟愿意让她“塞进去”?这话要传出去,谢沉舟怕是要当场把地中海晒成光头强。
她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那箱子底部——有个小小的数字烙印:七十三。
这数字符号她熟。昨儿修补墙面时,从废料堆捡了张天工坊的草稿边角,上面就有同样的编号,旁边还画了个弹簧回弹结构图。当时她还笑,这设计太蠢,回弹角度差两度就会卡死。
可现在回想那半截图纸上的机关纹路,竟和她的改良版机关锁有七分神似——尤其是那个防撬触发簧,连弯曲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紧。
自己刚琢磨出的新机关,还没来得及试用,怎么就出现在天工坊最高级的图纸上了?是巧合?还是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摸出袖中那片草稿纸,对着月光看了看,又低头回忆萧绝箱角露出的线条。片刻后,她忽然笑了。
“原来啊,”她低声说,“你不光藏图纸,还藏别人的脑子成果。”
她把纸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味道像极了御膳房失败的芝麻饼——干、苦,还带点悔恨。
返程路上,她没再贴墙飞檐,而是慢悠悠走着,一边盘算一边踢小石子。走到冷宫院墙时,她忽然停下。
刚才那一声机关响……是不是太巧了?
她前脚刚安顿好青雀,后脚天工坊就开箱转移机密。若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会挑时候。除非——
有人知道她今晚不会睡。
除非,有人料定她一旦发现青雀中毒,必会彻夜加固防御,而那时,正是天工坊最空虚的窗口。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残月斜挂,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她轻轻跃下墙头,落地无声。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床板暗格里的机关锁拆出来,重新调了弹簧力度。这次她加了双层触发,外层假簧引敌人上当,内层真针淬了麻药露——谁敢乱碰,保管让他手指发麻三天。
忙完这一通,她才爬上床,吹灭灯,闭眼假寐。
屋里静下来,只有陶罐搁在灶边,微微透着余温。
她躺在黑暗里,眼皮不动,心里却在飞速推演:萧绝为何亲自运图?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间?他怕的到底是什么人偷,还是怕什么人看见?
更重要的是——
他宁愿威胁把她塞进箱子,也不愿多解释一句。说明那图纸,不只是机密,更是他的命门。
而她,刚刚不小心,踩进了这条命门的影子里。
窗外月光斜移,照在床板边缘,新装的机关锁泛着淡淡铜光,像一只半睁的眼睛。
姜晚忽然睁开眼,在黑暗中轻声道:“下次威胁人,别说得那么暧昧,容易误会。”
她翻了个身,把龙袍扯上来盖住肩膀——那是上次偷银子时顺走的,如今成了她最暖和的被子。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已过。
她闭上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藏着一片极小的金属薄片,是从青雀伤口挑出的针芯残骸。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萧绝。
这片针,不是南疆制式。
它更像——天工坊十年前失窃的“无声刺”原型。
当年那批图纸被人盗走一半,最后只追回残页。据说,剩下的部分,能做出让人毫无知觉就被控制的傀儡机关。
她呼吸渐缓,仿佛真的睡着了。
可就在更夫的脚步彻底消失后,她的手指突然一动,将那片金属薄片轻轻嵌入床头砖缝——正好卡进一道旧裂痕里。
像一把钥匙,插进了一扇无人知晓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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